生活不是小说，自然也没有小说中那么多的偶遇了，况且都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楚城幕不愿意去趸船，只是单纯的不愿触景生情，想起那个在记忆里如同幼荷一般的女孩子。当初那份朦朦胧胧的美好，自己还记得，但是心里却感受不到了。只是当肚子都饿得咕咕叫的时候，那也就只能对回忆说，去你妈的吧！

有时候，美好的回忆会给一个人像开了柔光滤镜一般，起到了美化的效果，而偏偏现实所知的对方又和回忆里的影像对不上，这种错位感和冲突感，反而会让现实中的那个身影越发的让人失望。亦或是，回忆里的对方，仅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样子，而非对方本来的样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网恋，奔现之前，开视频之前，喜欢上的那个形象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而非对方真实的模样！当这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形象和对方真人重合不上的时候，那种失望与失落往往会让双方都难受得无以复加。可说到底，你到底是喜欢的是对方，还是你自己？亦或是喜欢的是你自己强加给对方的那个虚拟形象。想明白这些道理，很多事情就变得容易接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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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边码头路过的时候，楚城幕探头看了一眼那艘趸船，果然还在营业，不仅趸船在营业，连同码头附近也是灯火通明，原来津城的夜啤酒迁到码头这边来了，难怪刚才在城区里转了一大圈都没看见这些小摊贩。

到了晚上，滨江路的车位几乎都是空余的，也不像白天那般，有人在附近端着小板凳，等着收费。两人在滨江路边上停好了车，对视了一眼，曼蔓习惯性的搂住了楚城幕的胳膊，就一起往江边走去。

从泸城返回了津城，温度又明显上升了些许。虽然江边的夜风一直轻轻的吹个不停，却不会让人觉得夜色凉如水，反倒是那被夜风吹得翩翩起舞的垂柳，为这个晚春的夜晚，平添了几分妩媚秀气的姿色。码头的方向灯火辉煌，热闹非常，但滨江路的路面上，却很是安静，除了风里偶尔能嗅到各种爆炒以后的调料气息，风景比起白日，倒是多了几分清婉。

码头这边，离楚城幕爱落脚的江都酒店不远，他却是有些时日没过来看过了。楚城幕不算一个特别感性的人，不过记忆深处一些美好的画面，总是会不自觉的保留了下来，他不愿意去触碰，也不想去触碰。哪怕事到如今，他依然记得那个在津城中学主教学楼门口，那个转身的刹那，让身上的一袭白裙如同莲花花瓣一般盛开的身影。

许久未见的码头和楚城幕记忆里的样子相比，已经大变样了，以前只是一个粗糙的大斜坡直接通到了江边，哪哪都是裸露在外的鹅卵石，一不小心就会崴了脚。现在的码头却是由两条修整得很是平缓整洁的水泥路面，呈一个一百二十度的钝角组成，两个路面相交的地方就是码头的底部，一条笔直的水泥路面直直的通往了趸船的方向，而那些夜啤酒的小摊小贩，就摆满了路面的两侧的每一个角落。

“曼学姐，吃点啥？”楚城幕侧头看了看身旁，刚给自己穿上了军绿色中长款外套的曼蔓，轻声问道。刚才他晃眼一看，发现选择多了许多，也就打消了吃烤鱼的念头，那个地方他还是不太想去。

曼蔓松开搂住他胳膊的手，几步走到路边的一家小摊贩边上，低头打量了一下被装到红色带眼塑料框里的各种食材，眼里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也不说话，又换了一家看了几眼，看完又换了一家，转眼间就走到了长下坡的中段。

楚城幕就这么站在顶端的路口，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看着曼蔓像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一般，在各家小摊贩之间来回打量。直到在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整洁的摊位面前，她才站住了脚步，然后回头冲自己招了招手。

其实这些夜啤酒也好，或是换个名字叫做大排档也罢，这里的吃食，大多属于中医上所说的发物，对楚城幕后背的伤口愈合不太友善，不过曼蔓愿意为了给自己送药，大老远跑这么一趟，自己陪她一回，也算是有来有往。

“这个棕色的，有一层层褶皱的是什么？看起来很有弹性的样子！”楚城幕几步走过去，就听曼蔓正逮着摊位的老板娘问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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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正在收拾桌子，听见曼蔓问话，把抹布丢到桌面上，伸个脑袋过来瞅了一眼，然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一眼曼蔓，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猪牙梗，本来是白色的，只是用卤料先卤过了一遍才是这个色，加点青椒小辣子，炒一盘，好吃得很！”

“牙，牙梗？”曼蔓一听，眼睛都直了，正好看到楚城幕过来了，然后凑到楚城幕面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再指了指铁皮餐盘里的猪牙梗，问道：“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么？”

楚城幕闻言，有些好笑，点了点头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味道挺不错的，试试？在吃的上面啊，我们认第二，全世界可没别的地方敢认第一，哦，宇宙大国的泡菜除外！”

曼蔓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又跃跃欲试的表情，对楚城幕嘴里的什么宇宙大国没兴趣，反正这家伙偶尔会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反倒是小心的看了楚城幕一眼，道了声：“试试？”

楚城幕笑道：“那就试试！你先去找个地方坐着，我来点菜，天色不早了，咱俩随便对付着吃一口就是了！”

“不行，我得看着你点，天知道你会点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曼蔓摇了摇头道。

“上夜啤酒来吃东西，可不就这些东西可以吃嘛？你要看着就看着吧！”

说完话，楚城幕也不理她，对着一旁拿出小本的老板娘笑道：“搞个中份的小龙虾，麻辣的，炒个小份的猪牙梗，再炒个螺丝，有削片黄鳝没得？有的话来一个，再炒俩时蔬，先就这么多，不够再加！”

楚城幕点菜是用渝州话说的，渝州话的特点就是语速特别快，还没等曼蔓反应过来楚城幕都说了些啥，老板娘已经记好了楚城幕的点菜，然后回头冲炉灶边上等着架锅烧油的老板吩咐了起来。

眼看自己翻译不过来楚城幕说的渝州话，曼蔓也就放弃了挣扎，挑了一张折叠式小黄桌，坐到塑料板凳上，双手撑着板凳两侧，一双纤细笔直的小腿，卡在了塑料板凳的底部，乖乖的等着老板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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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城幕点完餐，也跟着曼蔓坐了下来，从小黄桌上撕了些许手感粗糙的卷纸，对着桌面擦拭了起来。这种地方，哪怕看着再干净整洁，可一晚上下来，来来回回这么多客人，再干净也干净不到哪去。这不，才擦了两把，卷纸就已经沾满了黄褐色的污渍了。

“你好像经常来这种地方吃饭？”曼蔓看着楚城幕熟练的把撕下来的卷纸绕着手掌围成一个小筒擦桌子，好奇道。

“怎么？看起来不像？”楚城幕笑了笑，把弄脏了的卷纸揉成一个小球，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这种类似大排档的地方，就别指望老板会用什么抽纸啥的了，就连卷纸都是选最便宜的，稍微力气大点儿就一擦一个洞，他们的成本，就是从这些边边角角节约出来的。

“嗯，不像！你这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啊，感觉那些高档的餐厅你也驾驭得住，丝毫不会露怯，而且听说你做饭做得比那些大厨还好吃，中餐西餐都会！可这种一看就是低消费的路边小摊你也甘之若饴。”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道：“或许我骨子里就是草根啊，一个会的东西比较多的草根！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以前的日常罢了！”

曼蔓看楚城幕擦好了桌子，这才把胳膊撑到了桌子上，然后双手撑着下巴，摇了摇头道：

“楚城幕，你知道么？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怪人。别人几十年才会的东西，仿佛你天生就会。和你在一起，也丝毫感觉不到你说的那种草根气质，还记得那次去鹏城那个酒店么？当时我们去吃日料，你那种打骨子里显露出来的嫌弃，弄得我都有些不自信了。你哪来的这么多精力去学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啊，我光是顾着学业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呵呵，大小姐，你这问题我可没法回答你了，楚城幕笑着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转移了下话题，道：“或许我比较聪明？不知道啥样的人，在曼学姐眼睛里才有草根气质呢？”

曼蔓果然没有继续纠结刚才那个话题，而是顺着楚城幕的话回答道：

“这个啊，其实很明显的。你的朋友里，哪怕是常维维，她也有点那方面的气质。至于说那个什么太铭就不用说了，他内心很自卑的。倒是许敬，在这上面心态最平和。最典型的就是王洛京，虽然他极力的在补全自己在这方面的缺失，但那种骨子里的在意和不自信，还是很显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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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他这次组织你们班上出去旅游，虽然最直接的原因我不清楚是什么，但很难说，他没有受他这方面思维的影响。像我也是班长，我经济不比他差吧，可我就从来没想过，要在这上面证明自己什么，因为我本来就有，不需要去证明，这不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么？”

楚城幕闻言，会心一笑，倒没有对曼蔓的这番言论有什么抵触的感觉，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楚城幕以前听曼蔓说起自己的小时候，就大概猜到她妈妈那边的家境应该很不错，有这样的看法，不足为奇。只不过常维维倒不是自己的朋友，勉强只能说看得顺眼罢了。

“试试！”眼看老板把一盘炒好的牙梗端上了桌，炒完后的牙梗带着几丝油亮的光泽，和红色的小米辣，以及绿色的蒜苗混合在一起，看起来，让人分外有食欲。楚城幕从桌子上的竹筒里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把其中一双递给了曼蔓。

楚城幕先夹了一筷子放进了嘴里，嚼了嚼，感觉没什么奇怪的味道，这家店家做得很是地道，绵柔和脆爽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都集中在了同一种食材上。

像牙梗这种东西，因为本身在食材里就属于比较奇特的存在，就如同北方的掌中宝，也就是鸡脆骨那般，只有特定的地方才有人爱吃，所以这些东西一般都会被收拾得比较干净，原因很简单，因为糊弄不了本地人。

曼蔓一脸纠结的看了看楚城幕，这才小心翼翼的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然后闭上眼，一狠心，嚼了嚼，咦，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再来一筷子，又来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