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锋哥,你爸是有多彪啊,冬天的野猪也打?这玩意儿是在青冈树林里过冬的吧,怎么都赶到松林里来了?而且还饿了一个冬天,现在又是发情期,多凶啊,不过他咋还用上狗了?”都不用多想,楚城幕一听见野猪的叫声,就知道那个比起霍霆锋还要壮实几分的糟老头子又在打猎了。
霍霆锋扶住一棵松树树干,伸手牵住了纤娘,化雪时的松林里湿哒哒的,地上乍一看全是干枯蓬松的松针,实际上松针下面的泥土已经完全侵湿了,再加上松林里无处不在的青苔,比起直接踩在地面上更是滑上几分。
“昨天我和我爸说今天你要过来,他就说去打点野味,我还以为他去打点野兔豪猪啥的,也不知道他上哪去赶的野猪!”
霍霆锋看楚城幕挑着有松毛的地方走,也就不管他了,小心翼翼的护着纤娘,一边走一边说道:
“至于狗嘛,肯定是我买的啊,我也是看他年纪大了,不然他哪舍得养狗,以前家里养几条川东猎犬,还特么得自己上山找食儿,其实他平时打的那些东西经常都吃不完,还不是拿到市集去卖了,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拿来养狗得了,反正现在家里也不缺他那点儿!”
苟东赐跟在楚城幕身后,踩着他的脚印,他的身高和霍霆锋差不多,体重更是重了近三分之一,重心高不说,再加上是北方人,走起这种山路,格外吃力,听到霍霆锋说起狗的事儿,也来了兴趣,问道:“老霍,你都买了啥狗了?我们那边的蒙古獒不错,给你推荐一下啊?”
霍霆锋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对于狗子的优缺点比大多数人都清楚,听到苟东赐推荐蒙古獒,想都没想就就拒绝道:
“蒙古獒啊,那玩意儿打狼还行,但是赶山不行,而且没了主人在旁边,胆子就小一半,智商也一般,组织不了狗群,山里面打猎,还是得用下司和凉山,这两种狗赶山行,但是打大点的猎物就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下司可以单杀野兔野鸡,凉山倒是可以缠斗野猪,但是做不了攻击核心,所以我后来又给我爸买了两只杜高!”
楚城幕一听有杜高,马上就放缓了脚步,这种狗跟特么神经病似的,有的对陌生人还算友好,有的一言不合就开干,动不动手,全看自己判断,安静的时候超级安静,疯起来连主人都拦不住,尤其是肌肉紧凑,力量大,成年公杜高自身体重就能达到九十斤左右,南方百十来斤的野猪在它们嘴里跟玩似的,难怪霍霆锋他老子大冬天的敢在发情期打野猪了。
几人一边往前行进一边闲聊着,虽说都不是什么太讲究的人,脚上的鞋踩脏也就踩脏了,但是这深山老林里,就霍霆锋一家人在这边住,树林里基本没有路,想怎么走,全看心情,行进间颇为缓慢,等走到狗叫声传来的地方,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
楚城幕几人拨开面前挡住视线的矮小松树,眼前是一片开阔的乱石滩,看起来应该是小溪干涸以后的河床,乱石滩处在山体的向阳面,往右看去,河床通往了山下更远的地方,想来那只倒霉的野猪应该就是从山下被赶上来的。
此时在乱石滩靠近边缘的位置,一个颇为高大雄壮的身形,正在把一只野猪的尸体四脚捆在一起,他身边围绕着两只白色长毛和三只黑色短毛的中小体型猎犬,几只猎犬其貌不扬,虽然喘着粗气,却还围绕着高大身影来回转圈,在这五条猎犬一侧大概十来米的地方,两条浑身雪白的杜高,脖子上缠着粗壮的铁链,嘴角和牙齿上还带着血,很是高冷的趴在一块巨石上面,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听见河床对面传来了动静,两只杜高呼的一下站立了起来,两只前脚掌紧紧抓地,后腿绷直,四只像极了李荣浩的三角眼瞪了个溜圆,等到看清楚来人是霍霆锋以后,俩狗又重新趴了下来。
楚城幕担心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杜高,缓步走向了那个高大雄壮的身影,这玩意儿明明是狩猎犬,可刚才的反应却让他感觉又像是护卫犬,护卫犬最大的特征就是不允许陌生人随意靠近主人,如果做出什么动作让它们误以为你是在攻击或是准备攻击它的主人,甚至都不带警告一下的,嗷的一口就咬过来了。
好在等到楚城幕走到高大男人身后,两只杜高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楚城幕这才松了口气,走到男人身旁,恭恭敬敬的道了声:“霍伯伯好!”
这些习武之人最讲究礼数,尤其是晚辈的礼数,别看霍霆锋他老子跟个野人似的,看到楚城幕主动上前问好了,捆扎了一半的野猪,随手就丢到了一边,转过身,直面楚城幕,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点点头,道:“小家伙,好久不见了!”
眼前的壮汉身高比起霍霆锋丝毫不差,粗壮程度还犹有过之,一身蓝粗布的棉衣,领口随意的敞开着,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一头杂乱的斑白头发,胡须也花白了不少,满脸的沟壑和风霜色不仅没有让人从他身上感受到生活的苦难,反而为他这张国字脸平添了几分威严。
“爸,我回来了!”霍霆锋跟个小鹌鹑似的,躲在楚城幕身后,伸出个脑袋冲他爸小声道,说着话还尽量把身体缩小,以期能把自己藏在楚城幕身后,楚城幕回头看了一眼,气了个半死,这特么就是你说的,你爸要是打过来,你去对几招,然后让我有机会跑?
霍霆锋他爸闻言只是淡淡的看了霍霆锋一眼,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见自己老子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霍霆锋咬咬牙,走到了楚城幕前面,然后把躲在他身后的纤娘牵到了身边,道:“爸,这是我女朋友,这是黄纤纤,想结婚那种!”
霍老爸原本听到霍霆锋介绍说是自己女朋友,都已经在开始调整面部表情,准备扯出微笑了,听到霍霆锋好死不死的添了一句“想结婚那种”,顿时收敛了表情,一对牛眼恶狠狠的瞪向了他,并同时不自觉的开始撸起了袖子。
楚城幕也没想到,霍霆锋一见面就放大招,眼看这对父子要当场就要干起来,只得战战兢兢的站到霍霆锋面前,劝道:“霍伯伯,咱有啥事儿回家再说,你看这野猪要是放久了,就不好放血了!”
与此同时,苟东赐也上前一步,站到了楚城幕的身侧,双腿微微用劲,胳膊却又呈放松状,同时双眼紧盯着霍霆锋他爸的肩部,这种半紧半松的状态,像极了一头随时会暴起的巨熊。
霍老爸斜眼看了看苟东赐,眼里流露出几丝感兴趣的神色,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被突然起来的僵硬气氛,吓得花容失色的纤娘,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就当是笑过了,道:“女娃子,欢迎!”
说完也不管苟东赐和僵在原地的霍霆锋两人,霍老爸俯身把野猪的四条腿都绑在了一起,然后单臂一送,百十来斤的野猪就被他单手扛到了肩上,拨开身前的密林,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钻进去的同时,嘴里还打了个呼哨,几只小猎狗连同两只杜高,乖乖的跟在了他身后,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被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楚城幕看了看嘴角下抿一副快哭出声表情的纤娘,有心想安慰两句,却又感觉身份不太合适,这种事情已经属于霍霆锋的家事范畴了,虽说自己拿霍霆锋当兄弟,可毕竟不是亲兄弟,了不起一会儿霍霆锋挨打的时候,自己上去劝说几句。
几人在乱石滩踌蹴了一会儿,还是霍霆锋拿了主意,咬咬牙,带头往他老子去时的方向跟了过去。
乱石滩离霍霆锋的老家已经不远了,没走几步,一行人就又来到了一处峭壁边上,峭壁的临近悬崖那面,边上被开凿出来了一条石头小路,石头小路大概有两人多宽,边上用松木做了护栏,沿着石头小路往下大概四五十米,就可以看到一栋位于峭壁正下方突出的平台上的三层小木屋,小木屋所在的平台大概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也不知是自然形成的,还是先人开山凿石后留下的石坑,平台再往下,又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小路往下看去,隐隐能看见一条围绕着整座二层断龙山的堰沟。
这还是楚城幕第一次来霍霆锋老家,以前老楚来过几次,只是说很难找,但从来没告诉过他,霍霆锋的老家是修在悬崖半山腰的,真是要了老命了,刚刚才差点摔下去的楚城幕蛋疼的看了看那条两人多宽的石头小路,心一横,把视线集中到小路左侧的石壁上,抖着双腿,勉强走了下去。
几人走到木楼边上,却没看见霍老爸,倒是那头野猪被人倒挂在了木楼旁边的松木架子上,松木架子上面挂着几根猪肉摊上常见的大铁钩,此时野猪已经被人割破了颈动脉,一个俏生生的人影正拿着一个木盆接着从颈动脉里喷涌而出的猪血。
“小幕来啦?咦,嫂子也来了?我还说哥神秘兮兮的跑下山干嘛呢,原来是接你去了,哥,爸叫你去后山,他在那里等你,他有话对你说!”人影正是霍兰芝,看见楚城幕一行人走了过来,回头招呼道。
“啊?”霍霆锋抬头看了看刚刚才从上面走下来的松林,惊愕道。
“啊什么啊,叫你先斩后奏,等着去挨揍吧,我去给你把伤药准备好,嫂子你跟我一起进屋,来帮我看着点儿火,我妈还在屋里呢!”兰芝看猪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笑眯眯的端起木盆,幸灾乐祸道。
纤娘用求助的目光看了看霍霆锋,却见他已经耷拉着脑袋往来时的小路上走了,只得又看向了楚城幕,这和她预计的见未来公公婆婆完全不一样,怎么这一家子没一个按常理出牌的。
楚城幕推了推苟东赐,示意他跟上霍霆锋,这才回头对纤娘说道:“嫂子,咱先去讨好一下未来婆婆,未来婆婆这关过了,这事儿就妥了一半多了,他们爷俩之间的事情,让他爷俩去解决!”
眼看纤娘和兰芝一起进了厨房,楚城幕想了想,也跟了进去,上面有苟东赐在,应该出不了啥问题,关键是那上山的石头路,也太尼玛蛋疼了,自己就不去添乱了。
纤娘这女人最大的优点是勤劳与善良,最大的缺点却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现在霍霆锋说啥都没用,他老子那脾气,感觉有点封建大家长的味道,说得再好听,还不如做得好看,可做得好看却又需要时间!
进屋和霍霆锋他妈妈打了招呼,楚城幕又走了出来,担心的抬头看了看悬崖上的松林,只能隐约的听见一阵拳脚到肉的声音,其中还时不时的夹杂着几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