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这句狠话,楚城幕一头扎进了信合旁边的建行,不多一会儿就见他提了个三个深蓝色的冲口无纺布袋出来。
啪啪啪,三声响动,三个无纺布袋被丢到了光头胖子面前,从布袋口散落出来的一叠叠红票,无疑告诉这帮人,这三个布袋里,全都装满了百元大钞。
光头胖子看着脚下的三个布袋,直愣愣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倒是他身后的太阳帽女飞快的挂掉了手里的电话,一把把几个布袋抢了过来。
楚城幕又按动了一下手机的录音功能,自从上次去沈城,他就养成了这个逢事必录音的好习惯,说道:
“三个袋子,一个袋子二十万,三个一共六十万,你们不是要我赔你一辆新车?现在钱,你们碰了,那就收好,现在车,已经归我了,没毛病吧?”
太阳帽女刚才原本都已经被楚城幕放出来的话吓到了,此刻见了六十万,那点恐惧又被突然上涌的贪婪挤到了九霄云外,忙点了点头道:
“小帅哥,早这样不就没事儿了?现在车归你了!”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楚城幕按掉了手机录音,回头看了霍霆锋一眼,问道:“都带家伙了么?”
霍霆锋见状,哪还不知道楚城幕要干嘛,只是摇了摇头,道:“只带了橡胶警棍,钢管啥的在店里!不过没事,我看边上这花台上的栏杆拆一拆也挺顺手!”
霍霆锋挥了挥手,身边几个大汉对视了一眼,冲到路边,三下五除二把信合门口花台上的栏杆给拆了下来,栏杆是钢筋加铁丝焊接的,每根栏杆顶端还有一个装饰用的锤头,拿到手里还真挺顺手,然后一干人等纷纷站到了楚城幕身后。
“喂,你们要干嘛?知道我老公是谁吗?”太阳帽女尖叫了一声,联想到楚城幕刚才说的一条腿五万,六十万不就刚好对应他们六个人十二条腿么?提前也没说买车还要附带送腿啊。
楚城幕捡起地上那三张红票,一张一张拍到了光头胖子脸上,指了指几人身后的绿色普拉多,冷冷的吩咐了一声:
“砸!”
前世他看过很多小说里描写砸车的场景,当时每看一次都会觉得主角很傻逼,自己花钱买了对方的车,然后再当众砸给对方看,这不是砸自己的钱么?这不是傻逼是啥?
等到自己真正在现实生活中面临这种场景时,才体会到这砸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钱,也不仅仅是对方的车,更多的是砸了对方的一张老脸,这是在告诉对方,你眼里在意的东西,胡搅蛮缠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当做心肝宝贝一样心疼的东西,在我楚某人眼里,不过如此!
砸车这个决定不好下,楚城幕的灵魂来自于后世,他已经习惯了后世那个看起来平等的社会,也习惯了那个宣扬着正能量的氛围,常年的安稳生活更是让他忘记了早年间经历过的憋屈。
而此刻,这么一群小丑一般的人,一次一次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原本应该维护社会稳定的暴力机关当作依凭,当作自己的保护,一次一次的威胁自己,仿佛一下子把这世界上最丑陋的一面,展现在了他面前。
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一直以来躲在校园的象牙塔里悄悄伸个脑袋打量这个世界,一直以来被霍霆锋,闲庭舒,被罗溪鱼他们所有人牢牢的保护在了中间,楚城幕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被人当面打脸了,而且还是被人用钱砸到脸上。
去你妈的隐忍,去你妈的冲动是魔鬼,楚城幕只知道,如果这一刻他不把心里这股邪火发出来,他会整个人都不再那么通透,都被小瘪三拿钱砸脸了,去你妈的羽翼未丰,如果这还能忍下去,自己只会成为全渝州最大的笑话,曹尼玛,给我砸!
砰,引擎盖凹下去了,哗啦,前挡风玻璃碎了,咔嚓,后视镜掉地上了,嗵,那是霍霆锋把路边拦路用的石球砸车顶了,十几个保安一人手里提着一根带锤头的钢筋围着绿色的普拉多一顿猛砸,仿佛工艺品一般钢铁巨兽在一群壮汉手下,一点一点的变得支离破碎,隐约间竟有几分暴力的美感。
太阳帽女的墨镜跨到了鼻梁下,蹲在地上,手里还环抱着三包红票,不错眼的看着自己的爱车在一堆壮汉的暴力蹂躏下变得支离破碎,以至于嘴唇咬破了她都没有发现。
光头胖子深秋的季节依然出了一头热汗,时不时的把目光瞟向了在一旁抱臂欣赏着砸车的楚城幕,刚才砸钱那只手,此刻竟有些发麻肿胀的感觉,六十万一辆车,自己这条小命值六十万么?早年间听说陕省那些个刀客眼里,一条命可值不了几个钱!
张淼和他女朋友忘了疼痛,在几个保安的搀扶下上了楚城幕的领航员,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那辆漂亮霸气的越野车在众人的摧残下逐渐变得扁平。
小雪花不知何时被黎娜牵在了手里,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都保持着呆愣的表情,唯独两对眼睛,如出一辙的冒着小星星。
康漠和秦剑铭叼着烧了一半的烟愣在了原地,看了看楚城幕的背影,眼神带上了几分欣赏,这小家伙的处事方式像极了京都那些世家子弟,温文尔雅中带着几分霸气,先礼后兵又不留余地,这真的是普通家庭教出来的孩子?
“这真是你弟弟?亲生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我刚刚看他不是还挺好脾气的么?”
张淼的女朋友脸肿得像个包子,说话有些含糊,上面还带着明显的五个手指头印,嘴角也裂了一个口子,说话间,干掉了的血锅巴拉扯着伤口,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
“不都说了吗,我舅舅家的孩子,表弟,二弟只是个称呼,他在兄妹五人中排行老二!他好脾气?他好脾气这世界上怕就是没了脾气坏的人了,我跟你说,别瞧他是我弟弟,我打小就有些怕他!”
张淼的伤口被保安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车里有云南白药,包扎以后,勉强止住了流血。
“现在我们走么?你这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走?这堵得人山人海的,往哪走?我弟弟还在车下面呢,要走一起走!怎么说我也是做哥哥的!”
原本就围得人山人海的人群,随着景区里听见消息跑出来的游客的加入,此刻更是把大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连周边高层居民楼上的住户,都纷纷跑到阳台上,看向了楼下这场热闹。
见砸得差不多了,楚城幕挥了挥手,示意保安们停下来,现在的普拉多已经基本不成型了,除了几个轮子实在没招,绿色的车体几乎已经找不出来一块完好的漆面。
楚城幕踢了一脚飞溅到他脚边的窗户玻璃,蹲到了太阳帽女身边,浅浅的微笑了一下:“好了,大姐,虽然这话你不爱听,可实际上我叫你大姐,是你占便宜了,现在车子没了,问题也就不存在了,我们是不是该谈一下我哥,我哥的女朋友还有我以及我朋友受伤的事情了?”
太阳帽女一双眼睛冒着火,如果不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真的有心一巴掌甩这小白脸脸上,看他还笑得出来不,老娘的新车,屁股都没坐暖和就没了。
太阳帽女嗫喏着正准备说点什么,又是一声由远及近的悠长警笛声响起,今天的第四波警察来了。
白色帽子?处理事故的交警么?楚城幕抬眼看了看,又低下了头,却见太阳帽女脸上分明带上了几分压抑不住的喜色。
对方又来了一个“自己人”么?
楚城幕站直了身体,看了看刚挤进人群的交警,莫名的感觉有些眼熟,不过一时之间却也由不得他去仔细回忆了,楚城幕还没开口,秦剑铭先迎了上去,开口招呼道:
“王副支队长,这么点儿交通事故还用您亲自上阵?”
王成斌是渝州市交通支队的副支队长,正处级待遇,和罗溪鱼现在担任的北旷区教委主任一个级别,不过比起罗溪鱼,王成斌来钱的手段可要多上太多了。
北旷区那边的沙场就是王成斌的其中一个收入来源,但凡是有载重汽车的公司,都免不了和王成斌打交道,哪怕是天路这种物流公司,不靠超载来挣钱,但是偶尔还是会存在超载的现象,如果说王成斌要刻意针对天路,那么天路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这也是秦剑铭赶在楚城幕前面和王成斌打招呼的原因。
王成斌是个笑面虎,比起高凌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派出所所长,消息来源无疑更为广泛,此刻看到秦剑铭和康漠的站位,心里也微微吃了一惊,不过脸色却依然不动神色,笑眯眯道:
“我正好在附近吃饭,原本要出警的同志正好和我一起,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了!哎,多好的车啊,怎么就砸了呢?可惜啊可惜!”
“两边各处一人出来说话吧?”
“警察同志,这小白脸涉嫌聚众殴打他人,还故意破坏他人财物,你一定要重重的罚他啊!”太阳帽女和王成斌平时没少打交道,见对方没有和自己相认,倒也没蠢到家。
“咦,这小伙子看起来挺眼熟啊?万龙区那个水库的时候,是不是你开着车堵那个大坝决口的?”王成斌没有理会太阳帽女,反而笑眯眯的和楚城幕打招呼道。
楚城幕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在龙郦水库没有见过这人,却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点了点头道:“我是楚城幕!堵决口的是我们公司的车!”
“嚯,还是个少年英雄呢?你可能没见过我,我押送二期大型设备进场的时候,刚好看见你被抬了出去!”
楚城幕疑惑的看了一眼这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有点吃不准这个王成斌是什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