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气鼓鼓的表情硬是让楚城幕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自己在云城坑了她的妈妈是怎么回事儿。
沈慈作为仲卿卿的朋友兼茶友,楚城幕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她搞了一个在仲卿卿看来如同家家酒一般的茉莉会,知道她家里也是做房地产的,沈慈本人的爱好是折腾茶叶,偶尔兼职一下掮客。
至于更多具体的消息,楚城幕就完全不清楚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沈慈的母亲姓甚名甚,更是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
“呵呵呵,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反应过来沈慈指的是什么事儿,楚城幕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她的愤怒,反倒是问起了她的消息来源。
楚城幕参与筹建“远望地产”的事儿虽然谈不上多保密,可知道的人也就那几个。除了几个当事人以外,再对这个事情有所了解的也就许仲平和曼城恩以及仲卿卿了。仲卿卿和苏清澜都不会出卖楚城幕,曼城恩和许仲平是政治同盟,更不可能把消息透露给和他们对着干的开发商,那么消息的来源就只有那几个当事人了。
“许季平说的。”果然不出楚城幕所料,沈慈刮掉了写字板上的字,又唰唰唰的写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楚城幕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问道。
“上个月底,云城那场投标会以后,有渝州的开发商找到了许季平,他就把你给出卖了。你帮了他这么多,结果还被人家出卖了,滋味不好受吧?现在云城和渝州的地产商都对你有些不满哦!”带着几丝幸灾乐祸的表情,沈慈在写字板上继续写道。
楚城幕闻言,冲一个空着的茶杯点了点,示意沈慈添茶,沈慈见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的拿起分茶壶,往里面添了半杯金黄色的茶液。
“你好像变了许多?”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楚城幕,沈慈突然想到几个月前仲卿卿第一次带楚城幕多来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楚城幕虽然也是少年老成,可远没有现在这么沉稳的气场。是的,就是气场,这个只有二十一岁的大男生身上已经出现了可以名为气场的东西。
端起有些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楚城幕没有回答沈慈的问题,无所谓的笑了笑,道:
“蛋糕就这么大,既然你们想要抱团拿捏云城市政府,准确的说是拿捏曼城恩,那就别怪我这个胃口不大的进去横插一脚。说起来,当初你们抱团这事儿,背后有政界人士的影子么?”
沈慈闻言,打量了一下楚城幕的神色,调皮的笑了笑,写道:“你猜!”
楚城幕看了一眼写字板,沈慈的回答与其说是在让楚城幕猜,倒不如说是直接承认了。
微微摇了摇头,楚城幕笑道:
“这哪用猜什么?商人逐利,像我都能觉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一帮子各怀鬼胎的人能拧成一股绳集体和曼城恩对抗,这件事情本就不可思议。要说背后没有曼城恩的政敌在背后操弄,那可真的有些侮辱人了。至于许季平,现在他是不是特别后悔?”
沈慈闻言,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惊疑不定的神色,再次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楚城幕,写道:“确实,这个消息他放出来不久就后悔了,你不好奇他为什么出卖你?”
楚城幕低头看了一眼写字板,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不好奇,他这么做无非是在云城和渝州为我树敌罢了。他做的也是地产,我手里也有家地产公司,他很清楚我赚钱的能力,他一辈子刨的那点资本,或许还抵不上我几个月的收入。有我在青湖背后做支撑,只要远望地产还有点野心,将来就不可避免的会和我产生竞争。这么大的市场,弄得谁能一家吃下似的,说到底,许胖子的眼界太窄了。”
“一方面,他把我出卖了,他还能有机会和渝州乃至云城的开发商缓和一下尖锐的矛盾,让许敬将来不至于孤立无援,只能依靠于我。二来,开发地皮这种事情,上下游的供应链是一环扣一环的,为我树立了众多的敌人,将来我的青湖在云城和渝州都难以有所作为。”
“听你这口气,你当初就是故意这么设计的?把许季平推出去挡枪?以造成他孤立无援的状态?”沈慈闻言,沉思了片刻,写道。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回道:“你猜!”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没有纠结于楚城幕的答案,沈慈拿起写字板,又飞快的写道。
楚城幕闻言摇了摇头,要是在没有得到许仲平的承诺之前得到这个消息,他或许真会有所担心。只要许仲平还能在蜀州政坛坚持两年,两年以后,楚城幕的青湖是否还会在云城也犹未可知。至于说回到渝州,不需要多久,他手里就有足够的筹码来让这群渝州地产商低头。
叹了口气,楚城幕掏出香烟低头点了一颗,斜躺在木椅上,目光看向了渝州的西北,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呢喃道:
“这个许胖子不愧是典型的商人,商人商人,伤害别人,只是你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吗?就在那里拖我的后腿。许伯伯,咱们这点儿情分,你可是挥霍得一干二净了啊!”
听到楚城幕的喃喃自语,沈慈拿起写字板擦了一下,继续写道:“楚城幕,既然许季平都已经出卖了你了,不如你和我们合作吧?”
楚城幕看了一眼写字板,好笑的摇了摇头,道:“和你们合作?这个“们”指的是谁?你们能代表渝州的地产商?”
沈慈闻言,犹豫了片刻,写道:
“能!现在渝州的地产商,只要有资格和能力去云城吃上一嘴的,都已经在为第二次土地竞拍做准备,只是我们渝州对于云城来说,毕竟是外来户,在抽调资金和人际关系上面肯定会吃亏。”
“你的财力我们也是多少都了解的,再加上你和曼市长和许副省长的关系,如果你和我们合作,我们通力吃掉旧城改造一期的工程,你的青湖也不用被云城的地产商针对,只能在那些犄角旮旯吃一点剩饭了。”
沈慈的手速不慢,写下这么长一段话还是废了不少时间。楚城幕颇有耐心的等待她把这段文字写完,同时在心里琢磨着这段文字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之前他一直有猜测渝州的地产商大部分都跑去了云城,可得到对方的亲口承认,这还是第一次。
“呵呵,胃口还挺大,还想把一期全都吃掉?这种事情可能么?曼城恩不用考虑自己的官声了?他好好一个云城市市长,结果旧城改造,高达千亿的盘子,让渝州人去吃掉?”
楚城幕看了一眼写字板,暗自有些惊讶于这帮地产商的贪婪,带着几分嘲讽,轻笑道。
沈慈闻言,侧过脑袋思考了片刻,擦掉了写字板,继续写道:
“既然你都猜到了这次的抱团事件有曼市长的政敌在背后搞事情,我们渝州人跳到曼市长这一边,不正好遂了他的意么?只要我们给他做支撑,他就不会再面临之前被人逼得进退维谷的状况。”
楚城幕闻言,朝凉亭外的苟东赐招了招手,示意他把烟灰缸拿过来。
接过苟东赐递过来的烟灰缸,楚城幕往里掸了掸烟灰,嘴角嘲讽的意味越发的浓厚,轻笑道:
“晚了,你们现在做的事情,不就是我当初已经做过的?雪中送炭没人干,锦上添花倒是挤破了头。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明明想蹭曼城恩的大船,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难道渝州的地产商就这水准?草莽英雄?”
“现在曼城恩已经破局了,人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凭啥去为渝州人承担风险?只要这个旧城改造计划推动起来,他在云城的位置就会越来越牢固。你们这帮曾经给他添乱的渝州地产商都能想到风吹两边倒,又怎知云城的开发商没有去向曼城恩服软?”
沈慈闻言,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拿过写字板,继续写道:
“正是因为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才想让你在中间牵线搭桥,如果渝州人在这次的旧城改造计划中一败涂地,你的青湖又能好上多少?就凭德阳周边那个小区,就够你吃的了?你废了这么大的劲,最后却被许季平过河拆桥,你就这么甘心?”
楚城幕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沈慈一眼,这妞的消息怎么就没一个准确的?就这样还想拉自己上船?明明是自己已经拿完了所有的好处才功成身退的,怎么在她看来自己却是被许季平逼得出了局?
“喂,聊点别的,我也不打听你们那个同盟里都有些谁了,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来找我的?或者说,谁是你们同盟里的狗头军师?”楚城幕掐灭掉烟头,端起已经彻底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带着几分调侃,问道。
沈慈看了看楚城幕的表情,心里越发的感觉有些不对劲,犹豫了一下,在写字板是写道:“汪显东。”
楚城幕一看这名字,不由微微一愣,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一个只有一米三二的武大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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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汪显东前世在渝州也算是个名人了,打小家境贫寒,靠在卖白糕和人修鞋成为了他们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九十年代开始开桌球室和游戏室挣了第一桶金,紧接着又加入了地产界,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做到身家过亿。
汪显东的资产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个亿,在渝州的地产界不算什么小虾米,但充其量也就一条小白条。这人之所以称得上出名,是因为在2007年年初,他被自己相濡以沫十多年的媳妇儿,亲手用枕头给闷死在了床上。
想到前世的那些过往,楚城幕晒然一笑,摇了摇头道:
“你们挑人这眼光,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汪显东可以说是草根中的草根,连书都没有读过几天,戴着一副平光眼镜就装文化人了?”
“我这话没有看不起草根的意思,不过他的思维模式局限性很大,什么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不能做到全盘俯视,又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你们听他的,小心哪道菜都吃不上,毕竟他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看不清。”
沈慈闻言,有些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又写道:
“少挑拨离间,能从零开始做到他那种规模的人,不应该被小觑。看不清枕边人,只能说他的身体毕竟有残缺,不被女人喜欢也很正常,若是他长你这副模样,我不信他老婆还会出轨。”
楚城幕闻言,抬手看了看表,笑道: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你这话说得没毛病,他确实是从零开始做到了现在的规模,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扎实,可问题是,更高的风景,以他所在的层次,他能看清么?就像农民猜测皇帝种田用的是金锄头和金扁担一样,就没考虑过,皇帝其实压根不用种地?”
沈慈毕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听到楚城幕的回答,顿时也意识到了汪显东的局限性,拿着写字板沉默了片刻,又写道:“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这些都不是你我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
楚城幕看了一眼写字板,哑然失笑道:
“今天见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安安母女俩么?冲你是卿卿的好朋友,我和你说句大实话,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想办法和这对母女搞好关系。你既然都能知道青湖地产,想来应该也清楚安安的身份吧?”
沈慈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写道:
“原本我就想在近期找你的,今天也算是碰巧了。和她俩搞好关系?可云城那边不都在传,她并不受许仲平待见么?如果不是她搞了那个地产公司,许仲平的独子也就不会死了。与她俩搞好关系,会不会适得其反?还有,你这话的意思是拒绝?”
楚城幕闻言,忍不住再次摇了摇头,做生意的人,果然最忌讳的就是讯息上的缺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楚城幕再次看了一眼腕表,说道:
“听不听就由你吧!我可是把一对王牌都送你手里了,你家要是把握不住,那就不怪我了。至于你们的提议,我很感激被你们看得起,不过我还是拒绝。”
沈慈见楚城幕作势要走,忙又写道:“为什么?就算你之前的话说得都有道理,那你自己的利益你不想保障了?”
楚城幕闻言,无奈的看了沈慈一眼,说道:“你凭什么会觉得许季平能算计到我?你们看见的,仅仅只是你们看见的罢了。”
沈慈闻言,马上擦掉了写字板上的字迹,又继续写道:“就算我们的消息不准确,可渝州地产商对你的恶意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些你也不考虑么?”
楚城幕看了一眼写字板,又低头看了沈慈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你们的脑袋比起陈功华,孰硬?消息不全,眼界不够,那就好好的窝着,别随便出现在我眼前,不然我只会一脚踩上去。陈功华我都踩得,你们又算老几?”
“好了,我该走了,你与其花心思在我身上,倒不如把心思花在那个小丫头身上。你在这方面最是有经验,若是能把她弄得开口说话了,这份感激可不会太轻。还是那句话,这话我是冲卿卿说的,至于我俩的交情,还不够!”
陈功华?最近消失的渝州地产界龙头人物居然和楚城幕有关系?而且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盛翛然了。
宛如莲藕人一般的沈慈,呆呆的看着楚城幕招呼了一下那个大个子转身下了楼,怔怔的坐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掏出手机给自己的母亲发了条短信,道:
“妈妈,劝说失败了,你先回一趟渝州,事情有些不对劲,那个同盟我们最好还是别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