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容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将在这件事情中起到的作用。这其中一共涉及到了四方,其中三方各有需求,这三方的需求还各自互补,唯独最重要的第四方偏偏没有任何需求。而他自己却是勾连着第四方和另外三方的唯一桥梁。
在李容的视角中,这最重要的第四方或许真的没有要求,可在楚城幕看来,这所谓的第四方也许才是需求最大的那一方。因为楚城幕相信,同样作为商人,耄耋之年的郭南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自己的幺儿特意送过来,要知道郭南星的侄子郭永丰此时就在沪市。
说到郭永丰,或许许多人对这个名字都不太熟悉,可如果说到益海嘉里或是金龙鱼,那这个名字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可以说是耳熟能详。益海嘉里的负责人就是郭永丰,而益海嘉里本身则只是郭南星众多子公司中的一个。
既然郭永丰就在国内,可郭南星还偏偏让自己的幺儿过来跑一趟渝州,这其中除了对于亲姐姐的敬重以及思念以外,未必没有别的含义。
要知道在这个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时代,传统纸媒被取代的趋势越发明显,身为郭氏家族掌舵人的郭南星不可能看不到这其中的危机,困守渝港城这小小的一隅绝不是最好的做法。毕竟传统纸媒此时是公认的夕阳行业,否则渝州报业集团也不会急着寻求变革。
楚城幕对于郭南星乃至是郭永丰来说,都只不过是巨鲸身侧的一只小小海豚。可如果只是针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郭明轩以及南华早报的规模,楚城幕自认为还是有合作的余地和可能。毕竟有时候出生得晚了,真的很吃亏,就比如说今天懵逼了一整天的岳鸿。
当然,目前这些东西都只是楚城幕单方面的推测,但他内心对于这种推测却是有过半的把握,否则郭南星就对不起他那偌大的名声了。
“三哥,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李容放下了手中的A4纸,冲身侧的楚城幕问道,言语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他对于楚城幕来说,意味着人性中最美好光辉的那一面,楚城幕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意味着一个男人为之向往的成熟。
和李容相识两年了,楚城幕自然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真诚,很是欣慰的笑了笑,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三哥啥也不需要你去做,我知道施恩图报违背了你做人的原则,你只需要保持和郭明轩以及郭南星的善意就好。至于别的事情,都交给三哥来做,不过郭明轩抵达渝州的时候,你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说起来,你和郭明轩打过交道么?”
李容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何时都保持着那份宛若赤子一般的干净,若是这份干净在楚城幕的干涉下带上了几分刻意,对于李容自己,对于那个一直和他保持着善意的郭氏家族,反倒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今天和罗培东谈过以后,罗培东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是明显,既然郭明轩是以探亲的名义来渝州帮姑姑收敛尸骨和接收老宅,那他自然也不准备以市政府的名义去接待郭明轩。
至于说,谁去接待,如何接待,这些问题罗培东都统统一股脑丢给了楚城幕,而楚城幕作为渝州年轻商人第一人,以他的年纪和身份,去做这些事情,再是适合不过。这也是罗培东今天特意去一趟奥体中心的主要原因,否则此时身兼数职的他,又哪有这么多闲暇来搞什么微服私访。
楚城幕把李容当做沟通郭明轩的桥梁,而罗培东无疑是把楚城幕当做了沟通郭氏家族的桥梁,这也是今天罗培东今天愿意为楚城幕争取渝州广电集团股份的条件。很多话本不必明说,但楚城幕就能听懂。
罗培东或许因为罗溪鱼的关系,以及本身对楚城幕就甚是喜爱,把他当做子侄一般照顾,在一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上偏袒于楚城幕,可他还不至于在公事上掺杂太多的私情,否则他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至于李容本身,罗培东还不会把这种希望寄托在这个稚嫩的大男生身上。
听到楚城幕的回答,李容再次迷茫了,三哥你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又是发火又是咬牙切齿的,敢情弄了半天没我啥事儿?那你和我画这些圈圈叉叉的做什么?
“郭明轩的话,我在新加坡的时候倒是见过他几次,单从我的感官来说,是一个很矜持很有教养的年轻人。看得出郭老先生对他很是喜爱,在家的时候,轮椅都是郭明轩在推,其他人想碰一下都不行。只是不知为何,我却感觉他并不是很开心,而且有些过分的小心翼翼,一大家子都在畅所欲言的时候,他却很少说话。”
听到李容的回答,楚城幕对自己的判断又多了几分把握,又继续问道:“那这个郭明轩多大年纪,有啥爱好么?这些资料网上都查不到。”
李容闻言,回忆了片刻,回答道:
“年纪的话,看起来很年轻的,应该三十岁左右吧,斯斯文文的,身高和我差不多,但是比我更瘦一些!爱好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只是去别人家里住了几天罢了。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郭老先生在问,我在说,对于郭家的其它家人,我接触得并不多。对了,三哥,我们聊天还提到你了,郭老先生还夸你了呢!”
楚城幕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想到这还有自己的事情,不由好奇道:“哦?怎么会提到我了?不过郭明轩怎么才三十岁左右,郭南星都八十多了吧?这火力可够猛的。”
“我听那边的佣人私下说,郭明轩好像是试管婴儿来着,只是不知道真假!”李容闻言先是没好气的冲楚城幕翻了个白眼,又露出了几丝傻笑,道:“郭老先生问我国内现在有没有什么出彩的年轻人,这个问题这么大,我上哪知道去,我就把你给说了出来。”
“怎么说的?”楚城幕饶有兴致道。
李容见楚城幕似乎真的不打算让自己做什么,话题也是越跑越远,顿时放松了下来,又拿起手边的妙脆角卡嚓卡嚓的吃了起来,回答道:
“就说了说你创业的过程呗,什么天路啊,天网啊,爱游啊,天籁啊,说你怎么累啊,怎么把时间掰成两半花啊!为此郭老先生还挺有兴趣的专门拿纸做了记录,好一顿写写画画,最后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如同一个合格的捧哏,楚城幕拿起手边的冰镇啤酒喝了一口,问道。
“他说,这后生做事儿一环扣一环,有点厉害啊!就是这么劳心劳力,怕是命不长。”李容说完话,小心的瞅了楚城幕一眼,见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又没心没肺的拿起老山城,把刚吞到嗓子眼的膨化食品给冲了下去。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倒是突然想起郭南星年轻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相信比我聪明的对手有好多,但有的人聪明,却比较散漫。我做16个小时,而且很快很快,他做8小时,还悠哉游哉,他怎么和我竞争?”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也无非是在重复这些曾经成功的人走过的路罢了,虽然辛苦却很充实。
对于郭南星说自己命不长,楚城幕也没有太过在意,上辈子没这么劳心劳力,自己不也没活多久么?要是老天爷非要在自己没灾没病的情况下收了自己,那最起码自己还有十多年的时光可以去努力的发光一把。
楚城幕又和李容闲聊了片刻,程颐这小丫头和苟东赐就端着各种餐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楚城幕见状,忙上前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了餐盘,李容则一溜烟钻进了厨房盛饭。不多时,一行四人就吃起了这顿有些迟来的晚餐。
吃过晚饭,四人一起收拾了一下残羹冷炙就各自散去,除了苟东赐还在院子里做晚课,其余三人都上楼各自洗漱的洗漱,洗澡的洗澡。
上楼洗了个澡,冲掉了因为下午淋雨而有些黏湿的感觉,楚城幕手里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搜索着郭氏家族的信息。可惜这种大家族,除了公开的商业信息,关于他们本身的咨询少得可怜。
搜索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楚城幕才皱了皱眉,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拿出签字笔和便签,在上面书写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到三楼的走廊上,往下看去。
夜色中,只见苟东赐正保持着一个虚握长枪的姿势一动不动。这个姿势听大个子说是形意拳里最核心的三体式,内家拳的一种,专门用来打熬力气的,虽然看起来简单,若是不得要领,反倒容易伤身。楚城幕曾经好奇的跟着试了一下,不到十分钟就感觉浑身都在发抖,可苟东赐却能坚持两三个小时。
至于苟东赐嘴里的形意拳,楚城幕倒是见识过好几次,只是看了几眼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苟东赐手里比划出来的拳法和楚城幕认知中的形意拳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不仅下手又黑又重,而且全是小动作,讲究每次打出去都得带点东西回来。真要说起来,比霍霆锋练的古昂拳还要脏。
“狗东西,上来一下。”楚城幕刚探头看了苟东赐一眼,这个貌似憨厚的大个子就敏锐的抬头望楚城幕的方向看了过来,见大个子看向了自己,楚城幕朝他招了招手,说道。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上楼声,苟东赐不多时就走到了楚城幕身旁,见楚城幕正趴在围栏上发呆,凑过去给他散了颗烟,瓮声瓮气的问道:“老板,咋了?”
楚城幕接过香烟,低头点上,回头看了一眼苟东赐,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他,说道:
“让你战友帮我查一个人,不过这次得小心点儿,对方很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合作对象,尽量不要得罪人,如果有冲突的风险,宁可放弃也不要继续查下去。”
苟东赐接过纸条,借着走廊上的灯光看了一下,说道:“很急么?”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道:“事发突然,自然是越快越好,因为目前我也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会抵达渝州。”
“行,我知道了,那我这就去联系我战友。”苟东赐闻言点了点头,收起纸条,转身往楼下走去。
目送苟东赐在院子里领着摇头晃脑的小破狗往保姆间走去,楚城幕总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小破狗?导盲犬?想到这里,楚城幕回屋灭掉了烟头,也转身下了楼。
到了二楼,楚城幕正待敲一下夏日风的公主房,却听见二楼的大露台正传来低语声,于是又沿着两间公主房中间的走廊来到了大露台,只见程颐和李容小两口正依偎在大露台的白色小木桌边上,窃窃私语。
“没打扰到你俩吧?”楚城幕发出一声轻咳,等到小两口都看向了自己,才从走廊拐角处走了出去。
“没有的,三哥过来坐!我刚打了几杯西瓜汁,正想给你送上去呢!”程颐见是楚城幕走了过来,忙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朝他招了招手道。
楚城幕见状,几步走到两人身旁,示意程颐坐下,也在另一张躺椅坐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坐在躺椅上的李容,却发现这小子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只浑身漆黑,张牙舞爪的锹甲,手里拿着一支吸管,正尝试着用吸管上的西瓜汁去喂这只黑色的甲虫。
“这么晚了还不睡?聊啥呢?”楚城幕接过程颐递过来的西瓜汁,喝了一口问道。
“我和李容在说,什么时候咱俩才能在这种地方买套小别墅呢!”程颐推了一把李容,笑道。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道:“应该不会太远,老二的好心总会有好报的,倒是你,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要创业了。”
程颐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被自己推了一把,依然聚精会神看着锹甲的李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之前李容家里没出事儿的时候,我和他好歹没什么后顾之忧,可现在阿姨跑到峨眉山了,叔叔也回了乡下,以后啥事儿都得靠我们自己。李容那个小旅店倒是能保证我俩的温饱问题,可将来结婚生子,赡养父母,哪哪都需要钱的,趁着现在电子商务正是热门的时候,我就想试试,反正本钱也不会投入太多。”
楚城幕闻言,不由羡慕的看了李容一眼,笑道:“这个老二倒是命好,他想不到的都由你帮他想到了。”
程颐闻言,捋了捋被山风吹乱的长发,突然狡黠的笑了笑,道:
“其实我和李容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最大的底气却是源自三哥,有三哥在,就算我俩创业失败了,怎么都不会落到走投无路才是。”
楚城幕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好笑的摇了摇头,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放心吧!老二哪怕不用靠我,也会发展得不错的。”
程颐短短一分钟内,就听到楚城幕隐约的提起李容似乎要走运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家那个没心没肺的男友,笑道:“三哥,你俩先聊着,我去收拾一下李容的行李,现在我也回来了,就不在你这边打扰了。”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道:“去吧!”
眼看程颐回了卧室,楚城幕才仰躺在躺椅上,任由山里带着湿气的微风在自己宽松的家居服里游走,忍不住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抬腿踹了李容一脚,笑道:“我出差前,你不是说要去接送那个盲眼小丫头么?接送得咋样了?”
李容见楚城幕聊起了正事儿,伸手拿起那只趴在西瓜汁上喝得正痛快的锹甲,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露台边的一棵装饰用小树上,这才闷闷的说道:
“没怎样,我只接送了三天,等到那只萨摩腿伤好了,鹿呦呦就不让我接送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却告诉现在她只是眼睛瞎了,如果将来不自觉的依赖上了别人,连心也瞎了的话,她就没法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存活了。”
楚城幕闻言,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说的那个录制视频的事儿?”
李容闻言,摆了摆手,道:
“我原本是想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来录制这个视频的,可想了想,这样近似于旁观的角度,并不能引起多少人心上的共鸣。后来我就改了主意,和小丫头商量了一下,干脆用她第一人称的角度来拍摄这个视频。结果小丫头说她需要考虑一下,到今天也没给我答复,估计也是担心这些视频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吧!”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她心有疑虑的话,你即使是第三人称也是无法拍摄的,毕竟是侵犯了她的隐私,那这事儿就只有等她哪天愿意了再说吧!”
言罢,楚城幕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黑漆漆的咏志山山脉,又说道:“之前那个敬老院,你还有去看吗?”
李容闻言,也往楚城幕所看的方向看去,微微点了点头,道:
“一直都有的,只是熟悉的面孔却是越来越少了。对了,三哥,那个郭家老奶奶的遗愿,我是没能力去帮她完成了,如果你去完成了的话,我想,郭明轩应该会对你很感激才是。”
楚城幕闻言,微微愣了一下,若不是李容提醒,他都快忘了郭老太太有个遗愿是想从代课老师转成正式老师来着,这种程序上的操作,对他来说却是只是一件小事。
想到这里,楚城幕端起还没喝完的西瓜汁站起身,拍了拍李容的肩膀,轻笑道:“谢了,知道老太太之前是在哪里代课么?”
李容闻言点了点头,回忆了片刻道:“我记得她有和我说过,好像是叫什么断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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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城幕闻言,再次愣了一下,这么巧?可仔细想想却又不觉得奇怪了,断龙山那破地方鸟不拉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以郭老太太死犟死犟的性格,倒真有可能什么地方越艰苦就越往什么地方跑。只是这样的话,那倒是不用再麻烦自家这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