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傍晚,津城西化门福利彩票站。
饶是楚城幕上辈子家中小有资产,当确定自己买的彩票中了的时候,仍是兴奋得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口罩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眼充血,甚至有些耳鸣眩晕的症状。
浑浑噩噩的回到学校,楚城幕取下口罩和鸭舌帽,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从皮夹子里掏出那张彩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反复确认了几遍,没错,确实中了。
一瞬间,楚城幕的脑子里,本能的浮现出千万种想法怎么去祸祸掉这笔钱,还读啥子书,直接起来嗨!四个亿啊,九位数,多少人一辈子手机里的余额哪怕加上小数点后也不够九位。
校园里突然响起如暮鼓晨钟一般的准点报时,一下子惊醒了有些魔怔的楚城幕。
他怔怔的看着彩票发了会儿呆,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哪怕重活一次,老天爷给你开了这么多挂,楚城幕啊楚城幕,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随便找了个花坛坐下,楚城幕猛的搓了搓脸,十指插进头发里沉思起来。
惊喜过后就剩下了巨大的恐慌。
这可是03年,不比十多年后治安良好,各种硬件设施跟不上,天眼系统更是没影,为了财富铤而走险的人在这个年代还屡见不鲜。
即使是后世的太平,那也是多少人负重前行了几十年,拿生命和热血换来的。
自己也不可能像别的中奖者那样带着一家人远走高飞,那意味着会彻底打破现有的平静生活。
爸妈一辈子的事业都在津城,老妈是长姐,老爸是更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他们的根都在这里,就算他们肯牺牲自己的事业跟着自己走,他也没信心在这期间不走漏风声。
不行,我还是得苟着,楚城幕越想越心凉。
现在只是个高中生的自己,完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先苟一段时间,等到自己有了自保之力再说。
两年,等自己上大学后,楚城幕有信心两年内拥有自保的能力。
而且就算这笔钱放上几年,自己的.asxs.依然比大多数人都高,况且还有先知先觉的重生经历。
自己重活一次是为了回来报答父母的养育恩,弥补当初的遗憾,而不是来报仇,然后把父母一波带走。
楚城幕暗自做了决定。
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处理好了兑奖的一切事宜,五个亿的奖金缴纳完百分之二十的税收,到手四个亿。
拒绝了建行的各种投资理财建议,签了保密协议。
这笔钱就暂时让它躺在银行里,操作得越多,被暴露的风险越大。
虽然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没有人比他更懂什么投资更赚钱,楚城幕却只是很粗暴的把其中三亿九千万存了两年死期,建行把年利率给到了最高。
留下一千万在手里备用,在零三年,一千万的购买力强得惊人。
作为重生者,如果一门心思栽进赚钱里,楚城幕不敢保证自己能像前世的重生文里那般神豪满地走,土豪多如狗,但过得比上辈子强是肯定的。
别的不说,渝州市的规划图,他头脑里大致还是有印象的。
更别提,再过几年就将开始的炒房热,房地市场野蛮生长,国家当时也没准备好相应的各种限制政策,一进一出就是钱。
钱肯定是要赚的,但不是现在。
重活一次,有那么多遗憾没有弥补,不能因小失大,操之过急,楚城幕相信自己的未来的价值肯定不止这四个亿。
当务之急还是备战好高考,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父母脸上的笑容。
最起码在老楚和老蒙的眼里,哪怕楚城幕告诉他们现在自己手里有四个亿,然后说我这辈子就躺着花,不去上学了,
那等待楚城幕的,肯定是被打死,而且是被吊在树上用皮带抽。
老楚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津城出于地方保护主义,03年以前没有参加全渝州统考,所以渝州的学校是没有办法在津城直接招生的。
楚城幕中考成绩出来那个暑假,同学校的另一个王姓老师的孩子成绩同样不差,不过楚城幕当时偏文科一些,那个孩子偏理科,但总成绩比楚城幕差了几十分。
当时两家人相约一起带孩子去南开参加入学考试。
这是南开针对不参加统考的区、县成绩优异的孩子专门开设的一门考试,时间有限,名额有限。
王姓老师一直用各种借口拖着老楚,却私底下让自己老婆带着自己儿子偷偷去参加了入学考试,以至于楚城幕错过了时间,那是楚城幕人生第一次知道人心的险恶。
这一点一直在老楚内心深处,如一根针一般深深的扎了进去,时不时的翻出来,扎得他自己血淋淋。
老楚好几次喝醉以后,握着楚城幕的双手,流着泪,说自己耽误了儿子一生。
其实楚城幕自己内心深处知道,以当时自己的自制力以及南开的管理制度,弄不好早被开除了。
这话是有根据的,杨秀山复读的第一年就是去的南开,结果半学期没到,就因为多次翻墙外出上网被开除了。
可这些话即使说出来,楚城幕觉得老楚似乎也并不会感觉更安慰,反而会把自己吊起来一顿抽。
再加上当初楚城幕并不觉得津城中学就比南开差多少,所以楚城幕对于老楚的内疚,只是知道,却不能体会。
相反的是,在老楚心里,自己孩子是读书种子,去了津城中学这种区县级重点中学,完全是耽误了孩子的前程,一步错,步步错。
即使后来楚城幕过得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好,老楚心里还是觉得很遗憾,觉得如果当初警觉一点儿,自己的儿子将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处理完所有的事务回到津城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楚城幕往老楚和老蒙卡上一人转了二十万,做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孩子,楚城幕很清楚他们的心理承受范围,20万刚好,再多,就该怀疑去查证了。
然后买了一张IC卡找了一个无人的公用电话厅,调整了一下情绪,装作很兴奋的样子,拿起电话给家里座机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是老楚,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老楚的声音,不急不缓,低沉中带着点沙哑。
“喂,爸。”楚城幕鼻子一酸,老楚这一年刚满过四十,声音听起来还很精神,也很有力。
“喂,爸,是这样的,我在这边刮刮乐中了50万,交完税后还有40万,我给你和老妈一人打了20万过去,你有时间去银行查查。”
电话那头明显传来老楚站起身,然后拉窗帘的声音。
“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大白天的说啥子胡话。”老楚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
“哎呀,爸,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去银行查查。”楚城幕听了电话那头老楚的动静,心中一乐。
“等等,你妈打电话进来了,我先接一下手机。”电话那头隐约传来老楚接手机的声音。
“真的?那应该不是银行搞错了,嗯,对,你办完事儿先回来,回来再说,嗯,儿子在和我通话,对,座机,先挂了。”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老楚的声音,
“你小子说的是真的?你妈刚才正好去银行办事儿,取钱的时候查到卡上多了20万。”
“我骗你干啥,真的啊!就是那种搭个遮雨棚到处游走的刮刮乐啊,以前咱镇上不也来过?什么一等奖一台车,二等奖电视冰箱洗衣机那种,儿还豁你。”
一着急楚城幕方言都飚了出来。
“你不是我儿,难道想当我老汉?”老楚笑骂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给你妈手机挂个电话过去。”
相比老楚,老蒙就兴奋多了。
楚城幕把同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又提了一嘴自己以后都不玩游戏了,保证趁最后的时间,好好突击,争取考个好大学,还老妈一个从前的儿子。
电话那头的老蒙一下子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她明显用力克制情绪的声音。
“那我拭目以待,儿子,别辜负了大好年华,妈一会儿再给你打一千过去,自己买点好吃的。”
“好的,谢谢妈。”
楚城幕挂断电话,久久无语,先就这样吧,赚钱什么的,先缓缓,天大地大,哪有双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