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域终于长出一口气,赶忙从怀里掏出那份早已经被汗水所打湿的国书——一副木牍。
这是匈奴国书的传统载体,自冒顿时代与汉室接触后,就已经存在,并延续至今。
韩增却是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道:“使者还是将贵主的话,直接说出来吧!”
国书这种东西,韩增不会接,也不可能接。
因,这里面可能藏着陷阱。
匈奴人最喜欢搞些小动作来恶心汉家君臣了。
尤其是在这种外交往来上,匈奴人那次没有搞过骚操作?
譬如在文本模式、木牍大小,以及文法、用语、称呼上搞小动作,借此妄图陷害、打击相关的汉家大臣。
虽然他们得逞的不多,但确实很恶心。
韩增自也知道这些往事,自然是不会上当的。
兰域却是有些尴尬,只好笑了笑,道:“您的意志,将军!”
“吾主命我来使贵国,乃为弭兵修和之事……”他小心翼翼的选择着措辞:“汉匈两国交恶已有一百三十余年,这一百三十余年来,两国人民饱受战争之苦……”
“今我主屠奢,念及两国百姓之苦,特遣小使来通贵国,与贵国皇帝商议祢和休兵之事……”
“若能达成,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如此少者可得成其长,而老者安其处,世世乐平,万年安康!”
“哈哈……”韩增听着仰天大笑。
其他在座将领,也都大笑起来,笑到肚子都有些疼了。
特别是赖岳,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匈奴人提倡和平?
这可真是千古奇谈了!
西域诸国谁不知晓,匈奴天下第一霸道!
在其面前,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理论可争。
匈奴人想杀人就杀人,就劫掠就劫掠,想灭国就灭国。
赖岳的父母和国中百姓,倒是想和匈奴人谈和,但匈奴人给他们机会了吗?
没有!
他们等到的只有屠刀!
赖岳不会忘记,自己的国家与国民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那些畜生,连在襁褓里的婴儿,也不放过!也要杀死!
韩增笑了一阵,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匈奴使者,道:“贵主既然想要谈和,那么贵主能代表匈奴乎?”
韩增玩味的看着对方,居高临下的轻笑了起来:“我可听说,如今王庭大乱,五方混战不休呢!”
冬天的大雪,将整个漠北锁在暴风雪里,有关漠北的消息在过去两三个月,近乎被断绝。
但,随着冰雪渐渐消融,汉家斥候重新越过了浚稽山,深入到私渠比鞮海一带侦查。
源源不断的情报,开始传回来。
于是,惊愕之中,韩增赫然发现,现在的匈奴王庭已经不复存在了。
匈奴的狐鹿姑单于,则已经于去岁病逝。
其病逝之后,各方势力纷纷自称自己才是那个得到狐鹿姑临终遗命的继承人。
于是,如今的漠北,有五方势力对立存在。
而且,随着开春,他们之间的问题与矛盾不断激化,大大小小的摩擦和冲突愈演愈烈,漠北的内战已是近在眼前。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好消息。
匈奴内战,一旦开始,对汉室而言这场战争就已经可以宣布结束了。
一个内讧的匈奴,分裂的匈奴,根本不足为惧。
兰域闻言一惊,他没有想到,漠北的事情,连汉人都知道了!
他本来还以为可以瞒上几天的,哪知道……
“将军勿忧!我主屠奢,乃先单于所封之左贤王,更是与天地立誓,与诸部共约的继承人!只待冰雪消融,我主令旗一至,漠北诸部都将俯首称臣……”兰域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不改色的贷款吹了起来:“至于一二不服之人,自是乱臣贼子,我主大军一至,自当碾为齑粉!”
韩增摇摇头,道:“那就待贵主讨平乱党,一统漠北再来与吾国谈及此事吧!”
傻子才会信,已经撕破脸了的各部,会理一个在西域的所谓左贤王?
更不提,漠北与西域各部在去年可是打的不可开交,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或许各部还会迫于局势,捏着鼻子接受了先贤惮。
但现在,各部大混战,还有汉室的加入。
先贤惮想要一统漠北?
做梦!
就算他可以,汉室也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
譬如韩增在知晓漠北动*乱后,就紧急派人回长安,请求天子从武库之中紧急*抽调库存的各色青铜兵器数万件来河西。
干什么的?
当然是寻机倒*卖*军*火,做买卖,煽风点火,扩大匈奴内战的规模与激烈程度。
最好让匈奴人在内战中,流光鲜血!
那里会让先贤惮随随便便的有机会结束?
若真出现那样的情况,那么说不定,某位愿意与汉家合作的匈奴贵族部族里,就会出现一支虽然打着他的旗帜,但无论甲胄、战术还是装备都是汉家野战骑兵标配的骑兵。
总之,匈奴内战只要开始了,汉家就不会让它轻易停下来!
兰域却是急了!
他之所以在冰雪都还没有消融,汉朝情况不明之下,就受命出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了——漠北内乱,西域的匈奴军队,必须寻求一个稳定可靠的外部环境,才敢出兵去漠北争霸,争夺那已经掉落在地的王冠。
PS:明天就是春节了,祝读者们:“鼠你最得意”,外加祝各位朋友们,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