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面带苦笑的白芓元,满面怒色跪在地上的单葵,或是迷惑或是迟疑的七大甲正,心中暗自冷笑。
“高辛王”白芓元低声说道,只是手指不曾离开单葵后颈。
苏易径自走到白芓元身前,负手而立,淡淡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本王,兽涎香是从何而来的了吧?单统领。”
单葵如遭雷击,猛然抬起头,满脸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七大甲正脸上齐齐闪过迷惘的表情。刚刚明明是在高辛王的质问之中,白芓元偷袭单葵,明显是白芓元有问题,为何高辛王却直指单葵。
“高…高辛王…”单白异惊惶失措,急急说道:“我大哥怎,怎会是,一定是搞错了。”单白异兄弟情深,情急之下不自觉的向前跨出一步,身旁甲正千叶耆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单白异的胳膊,微微摇头示意。此刻单白异长刀在手,冒然上前,无异于行刺,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害了自己和单葵两条性命。
千叶耆身旁的另一甲正阚御,不漏声色的侧了侧身,正拦在单白异和苏易之间,手中长刀低垂,却是离着单白异的左腿不及两尺,刀锋向外,若是单白异突然上前,无异于将自己的左腿送到刀锋之上。
“单统领,是否想起了什么?”苏易轻声问道。
白芓元手上微松,单葵闷哼一声,吐了一口浊气,哑着声音说道:“属下实在不知高辛王何意,明明是白芓元存心不轨,偷袭属下,请高辛王明断。”
苏易轻踱两步,自言自语道:“我高辛苏易自以为对你们不薄,却不知单统领为何要负本王。”苏易忽然脸色一寒:“或是,单统领入我青戈军,便是有所目的?”
单葵脸上一阵青白,牙关紧咬,不肯做声。
苏易冷哼一声,将手中锦袋丢在单葵面前。锦袋之中,正是两颗兽涎香。诸将均是不解的望向苏易,唯有白芓元面带苦笑。
苏易淡淡说道:“单统领,你可认识这两颗兽涎香?”
单葵粗声说道:“单某愚钝,实在是不知晓什么是兽涎香。”
苏易也不气恼,说道:“若不是白芓元提醒,本王也许不会发现,兽涎香蜡丸之上,沾染着一丝蜚蛭的粘液,想必是单统领大战蜚蛭之时沾染上的吧?”
“不可能,”单葵喘着粗气,眼光却不住的瞄向地上的锦袋:“即便是有蜚蛭的粘液,又怎么能说是单某所为?”
苏易轻踱几步,说道:“兽涎香蜡丸之上沾染了蜚蛭粘液,说明了一件事,这兽涎香是在我们遭遇蜚蛭之后才掺入兵士的大饼之中的。”
“而那一夜,众将之中,只有单葵你,身上沾染了蜚蛭粘液。也只有你单葵,和兵士一道吃了些饼。单葵,如果白统领没有看错,你曾经从体内有兽涎香的那名兵士手中掰下小半块饼来吃。兽涎香就是那时你用真气射入大饼之内的吧?”
众人回想,那夜单葵英勇非常,的确是身上沾染了蜚蛭粘液。单葵也的确因腹中饥饿,从兵士那里取饼来吃。至于是不是体内含有兽涎香那人,诸将也不记得。
单葵吼道:“白芓元,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如此害我?”
白芓元只是摇头苦笑,指上真气流转,单葵的怒吼之声渐渐低沉嘶哑。白芓元轻声说道:“若不是我发现兽涎香中穿透着一根赤色胡须,也不敢推测是单统领和兽涎香有关。”
单葵双眼赤红,低哑着声音怒喝:“白芓元,兽涎香坚硬非常,怎么被区区一根胡须穿透,定是你故意设计陷害单某。”
苏易眉头微微一跳,说道:“单统领说的也不无道理。”单葵挣扎了一下,又被白芓元指尖用力,按跪在地上。单葵喘着粗气,说道:“高辛王明察,否则单某死不瞑目。”
“哦?死不瞑目?”苏易忽然一甩衣袖,冷冷说道:“那本王便成全你。”
苏易此言一出,不禁单葵僵在当场,就是七甲正也是目瞪口呆,高辛王明明刚才还是和风细雨,转瞬之间就成了飓风狂雷。唯有白芓元依旧是面带苦涩,伯兹迁面上不见丝毫动容。
单白异脸色惨白,急急说道:“高辛王,我大哥定有冤屈,还请高辛王明察。”
苏易盯着单葵,一字一句的说道:“单统领,你未曾见过兽涎香,怎会知道兽涎香坚硬非常?”
单葵猛然抬头,望向苏易,脸上痛苦、懊悔之色斑驳纠结。半响,单葵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单某愧对高辛王,愧对伯统领和诸位弟兄。”
单葵此话一出,等于承认了与兽涎香有关。单白异大惊,嘶喊道:“大哥,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背叛高辛王,你说你没有,快说。”
千叶耆手掌一翻,重重切在挣扎上前的单白异脖颈上,单白异双眼一翻,昏迷过去。单葵长叹道:“高辛王,兽涎香正是单葵所为,但此时和白异无关,还请高辛王放过单白异。”
苏易道:“谁的罪责,谁来曾担。本王绝不强加于人。”
单葵忽而狂笑道:“单葵多谢高辛王。”
苏易问道:“本王想知道,你为何背叛于我,在你身后的又是何人?”
单葵忽然脸上闪过一丝惊惧的神色,双唇紧闭,不再作声。忽然问道:“高辛王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属下的?”
苏易并不作答。
单葵沉默片刻,忽然大笑道:“我明白了,高辛王,并非是怀疑单葵一人,恐怕诸将都是你所怀疑之人,只不过是单葵心中有愧,才露了破绽。”
苏易面有微怒,在此之前,苏易确是对诸将近日举止行动都在心中细细思索了几遍,最初所疑的是白芓元,只不过白芓元私下里合盘向苏易说明,两人定下计划,终于将单葵诱了出来。
作为一军之主,信不信任部下是一回事,但让部下知道自己对其并不信任,绝对是一大忌疾。苏易冷哼道:“莫非你要吃些苦头才肯说么?”
单葵脸色一变,虽然他生性暴烈凶悍,但也曾经见过白芓元的游侠手段,那真是生不如死,人鬼两难。单葵见过一名人犯在白芓元手中,不堪万蚁噬骨的麻痒之感,狂乱之中,硬生生的用手将自己腿上的筋肉撕开,露出白生生的骨头。
白芓元犹疑的望向高辛王,苏易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白芓元一咬牙,掌心探出一根幽绿森森的长针,向着单葵的后颈刺落。
单葵从苏易平静如水的双眸中看到白芓元掌心的长针一分分的刺落,忽而大吼一声,强行逆运真气,竟将后颈上白芓元的手指震开半分。单葵本是真气被制,强行逆运真气,下场便是心脉俱断,回天无力。
一大口鲜血顺着单葵红色胡须流下,白芓元这一针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单葵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喉咙之中呜咽道:“单…单葵…有愧…于高…高辛王…实…实无…无奈…”
话未说完,单葵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便软软瘫倒在地,再无气息。帐内静得怕人,诸将心中戚戚然。
看着单葵的尸首,苏易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暗地里总认为本王疑心过重。并非本王不信任你们,而是面对足够的威逼利诱,你们自己是否有信心,不背叛本王。”众将戚戚然,苏易这番话下来,谁敢接口?
良久,苏易长叹一声,说道:“厚葬吧。”
帐外,夜色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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