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看到盛春成，头一歪，笑着问他：“你今天正常了？”

盛春成心里一动，他说：“正常了，昨天我脑西搭牢了。”

青青连连点头：“我看也是。”

盛春成走到汤教练面前，和他说：“对不起，师父，昨天我发神经了。”

汤教练哼了一声，不过脸色和悦：“你昨天冲上路基不算本事，有本事下个星期科目二考试的时候，你再来一次。”

盛春成连忙笑着说：“不敢不敢，要是再冲上路基，师父你打死我。”

胖子瞪了他一眼，也笑起来：“打死你？你的肉还能卖钱啊？不能卖，我都懒得花那个力气。”

“真感人。”青青在边上拍着手，“大清早的，就看到师徒情深。”

汤教练和盛春成都屏不住，哈哈大笑。

“上车上车，我和你更加情深，你先来。”汤教练和青青说，青青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今天破天荒地，汤教练全程无眠，认认真真地跟着他们一圈一圈地走下来，碰到有不对的，就提醒纠正一番。到了九点钟要结束的时候，汤教练带点总结性地和他们说，不错，照这个样子，你们下个星期应该没有问题。

“明天从倒车入库开始，把科目二整个连起来练。”汤教练说。

盛春成和青青，齐声说谢谢师父！

盛春成上了车，和小田说，先去超市。小田说好。

他们到了一家世纪联华，盛春成让小田在车上等，他自己跑了进去，不一会，买了一袋东西出来，上车，和小田说，现在去公墓。

“哪里，你说哪里？”小田以为自己听错了，问。

盛春成也不回答，而是打开自己手机里的高德地图，定了位，开始语音导航，小田疑惑了，问：

“是去上坟吗？”

盛春成说对。

“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去上什么坟？”小田问。

盛春成说：“为什么一定要什么节日，才去上坟？”

小田已经按照导航在走了，不过他觉得这事情还是不对，需要搞搞清楚。他说，清明冬至七月半，这些都是鬼节，鬼只有在鬼节才会出来，你给他烧的纸钱，他才可以收到。

盛春成笑了起来：“谁和你说的？现在上坟，还允许烧纸钱？不烧纸钱了，是不是就不上坟了？”

“谁说不烧，还烧啊，只是集中在一个地方统一烧了，烧纸钱的那个地方，鬼都挤在边上等，你烧的时候，你的亲人认识你，他会和其他的鬼说，这是我的，这是烧给我的，你们不要抢。”小田说。

盛春成哈哈大笑，他想起来，公墓上确实有集中烧纸的地方，只是，他和钟欣欣来的时候，从来没有带过纸，钟欣欣给郭爽带的，都是好吃的。

盛春成说：“既然清明冬至七月半是鬼节，那怎么现在过年也要上坟了？”

小田愣住了，他想了一会，狡辩道：“现在生活好了啊，鬼也多个节日，他们也要过新年。”

好好好，你这个家伙，一定要争个输赢，我就和你争输赢，盛春成和小田说：

“你只知道清明冬至七月半是鬼节，那你知不知道，按老人的说法，‘早清明，晚大冬，七月半的亡人等不到中’，意思是清明和冬至烧纸，一定要早上去烧，你这两天上坟，都是早上去的？”

“那做不到，现在公墓都那么远，还那么挤，早上挤都挤不进去。”小田说。

“对啊，现在公墓很挤，很多人知道那两天挤不进去，车都停不了。还有的因为休息天的原因，干脆是清明冬至之前就去上了坟，或者之后才去上坟，那按你说的，鬼都没有出来，是不是白上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活人方便？”

盛春成继续说，小田词穷了，他说：“好好，你对，我们去的这里，是你什么人？”

“朋友。”盛春成说。

“朋友的话，发个朋友圈也是可以的。”小田说。

盛春成大笑，骂道：“你他妈的还要图省事。”

“真的啊，很多人他朋友死了，不就是发个朋友圈。”小田说。

“朋友圈的那些话，还是从网上抄来的，对吗？”盛春成问。

“对对，很多都这样的。”小田点头。

不管盛春成怎么和小田争辩，公墓里今天没有人是事实，偌大的山脚停车场里，一辆车都没有。

盛春成下车，提着马甲袋，他和小田说：“你在这里等。”

小田说好，他还巴不得如此，这坟地里，有什么好去的。他看着盛春成上山，放下座椅，开始睡觉。

盛春成走到了郭爽的墓前，和郭爽说：“对不起，郭爽，清明节都没有来看你，我不想骗你，不是工作忙来不了，而是忘了，你骂我吧，我就是一个混蛋。”

墓碑上的郭爽看着他笑，笑得很单纯，没有吭声。

他把马夹袋里的大瓶的娃哈哈AD钙奶、德芙巧克力、格力高百奇、奥利奥、薯片等等拿出来，堆在了郭爽的墓碑前。他看看墓碑，拿出一瓶矿泉水，把水倒在纸巾上，用纸巾把墓碑上郭爽的照片和名字擦干净了。

盛春成在墓碑前坐了下来。

前几天在顶楼上，他听到桃子说起清明的时候，蓦然惊觉，自己把清明都忘了，没有去看郭爽，那个时候，他就和自己说，一定要去看看郭爽。

今天早上，当青青头一歪，笑着和他说话的时候，盛春成心里一动，一个身影漂浮过去，他觉得那一刻，青青的神情真像是郭爽，盛春成当时就决定，一定要去看看郭爽了。

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浑浑噩噩，只有到了这里，在这里坐着的时候，人才会清醒过来，会变得很安静，那种内心的安宁。

虽然盛春成和郭爽，其实没有什么，他们手握过，不过互相都没有有所表示，更没有和其他的女人那样，拥抱和亲吻。但盛春成觉得，郭爽在自己心里，总是有她的空间，郭爽的空间干净清澈，没有一丝的阴影，郭爽是他的柏拉图。

他经常会想起在上海田子坊，郭爽和钟欣欣一边一个夹着他走，说是要把他夹成三明治，他觉得那才是他的青春记忆。

他想起自己和郭爽那个晚上，坐在江边的石凳上，他很担心她会跳下去。他握着她的手，在心里说，只要她跳下去，自己也会跟着跳下去，自己会死死地拽住她，说什么也不会把手松开。

他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不是现在，他现在已经看不清自己了。

“郭爽，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很渣，要是你现在看到我，大概都不会想认识我了。真的，郭爽，我真的是这样，对不起！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会变得这么渣。真的，郭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就变成了我自己很讨厌的那种人。

“对了，郭爽，我每次来，都没有给你烧纸钱，我想，你不缺钱，更不喜欢纸钱，对吗？我还有你微信，一直都保留着，永远都会有的。你要是缺钱，郭爽你就告诉我，我给你转，我用我的工资和奖金，不是用其他的钱。”

泪水顺着盛春成的脸颊流了下来，阳光照着眼前的山谷，浮着一层光雾，让整个山谷都变得凄迷。

“郭爽，今天我一个人来，没有叫上钟欣欣，就是想和你说，不要离开我，好吗？哪怕我变成一个垃圾，郭爽，请你也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