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一轮弯月在云间时隐时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平户港外,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后便没入了那已经闲置多年的长屋中。那黑影进了长屋,紧跟着便听到低沉而短促的声音,“谁!”黑影嘿嘿一笑,“连你家麻爷都认不出来了?”紧跟着屋内便点起了灯,那黑影正是叶麻,一段时间的奔波,比李天佑上次见到略显瘦了一些,身上依旧是那件牛皮坎肩。只是肩头又多了几道新疤。随着叶麻出现,紧跟着便有十余条大汉从房间的各处走了出来。齐齐朝叶麻拱手道:“见过头领。”
那叶麻摆了摆手,将油灯的火焰调得暗了些,盘膝坐在了屋子中央。低声问道:“那纸上的最后一个你们可查清楚了?”最初和他搭话的那个汉子也低声回道:“全都查清了,那女子最初是被松浦隆信得了去,后来转送给了手下的武士,又被那武士卖给了筑前屋的商人。”叶麻听了也是皱眉,问道:“那她现在究竟是活是死?”那汉子回道:“她还活着。”听了这话,叶麻当时便说道:“那就不要啰嗦了,一会随我去砍了那筑前屋,将女子夺回来,也算了完成了少爷交办的差事。”
听了叶麻的话,那汉子不动声色攥了一下拳头。轻声问道:“麻爷,现在少船主已经回来了,正在召集以前的旧部。以后的平户港不一定回不到从前的那种威风,咱们真要去投李天佑那个初出茅庐的少爷?”听了这话,那叶麻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老五,你随我叶麻多年,可见我失过手?”那叫老五的汉子答道:“小人追随头领十年,从未见头领失过手,咱们只不过败了一次,留下了性命回头再战就是,又何必将前程都卖给了那姓李的小子。”
叶麻摆手打断了老五的话,抬头巡视了一圈屋内的所有人,正色说道:“你们都是随我多年的人,今天我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论功夫,我打不过那汪傲,论心机,我斗不赢徐海。论带兵,我差船主几十里远。但我依旧在这东海上纵横十年。靠的是什么?”那老五低声道:“麻爷打仗悍勇,逢敌必冲在前。这点兄弟们钦佩得紧。”听了他的话,叶麻仰面望天,看着屋内的顶棚,轻声说道:“若要论悍不畏死,两个叶麻也抵不住一个陈东。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靠的是感觉。在茫茫海中能找到猎物,也是凭得这感觉。”听了叶麻这话,那老五皱眉道:“麻爷什么时候也信这种东西了?”叶麻仿佛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将来的东海,一定是他的天下。”
那老五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句,“那汪傲可是要去救船主的,你真的不去?”叶麻摇了摇头,“现在的船主已经不是当年。手下的头领都已经损伤大半,汪傲的人全都折在了杭州。本来送海图这是一招狠棋,可从最近那几家大名的动向上来看,他们的目标已经转向了另外两家实力受损的领主。这说明什么?说明有高人将汪傲的杀招给化解了。现在他汪傲就只剩下这座平户港和那艘巨舰了。”说完叶麻站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走吧,随我去做了这最后一票,我带你们去见少爷。”
叶麻转身要向屋外走去,可刚走了一步,就听得耳畔一股风声,紧跟着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这几日东海上的风浪平静得出奇。仿佛是时间停止了一般,静的让人心慌。那李天佑在码头上观望,“得,今天又出不了海了。”旁边的王参也是一脸的失望,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出不了海,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又要遭倭寇的残杀。”身边的梁三随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骂道:“你傻啊?咱们出不了海,那些倭寇同样也动不了,我到希望这风多停些日子,饿死那群畜生。”那王参捂着头说道:“你才傻,那些倭寇不是有船桨吗?”那梁三却笑道:“说你傻你还不爱听,在这大海上靠桨划船,不都得累死了?”随手又打了王参一下。
这下王参真的怒了,对着梁三大声喊道:“我要跟你决斗!你这可恶的家伙。我要是赢了,你以后就也得管我叫哥,不许这么没大没小。”那梁三嬉皮笑脸道:“那你要是输了呢?要是输了你就排到朱奎后边,管他叫哥。”那朱奎听后吓了一跳,双手连摆,“这可万万使不得。”王参也不管朱奎同不同意,大叫道:“就这么定了!”说完他便开始脱衣服,那梁三也将身上的短褂脱掉,二人这就要开打。
见二人要动手,李天佑忽然在两人的背后同时拍了一下,说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比点别的。这衣服一脱,一边一扇排骨,你们回头看看,有几个不在笑你们。”那王参回头一看,果然身后的水手们全都面带这笑意,就连那朱奎,一张黑脸也憋红了不少。王参脸上一热,赶忙又将衣服套了回去。“既然佑哥说了,我便给你个面子,我们比些文雅的。”那梁三却道:“少来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念过几天书。”
李天佑伸手递过两根鱼竿,说道,“莫要争了,今天风浪小,钓鱼正好,就比这个吧。”那梁三自然是没有意见,伸手接过了鱼竿。而王参也是最近刚学会钓鱼,兴趣大得紧。也是接过鱼竿说道:“那就比钓鱼好了,我比你年纪大些,比打架也算是欺负你。”梁三心道:你现在想起来了?刚才怎么不提这事。
二人已经将饵料上好,李天佑说道:“我来做评判,你们两个,先钓上鱼来的那个,就算是赢。”二人点头,同时将鱼线抛出,静静的等待鱼儿上钩。众人在一旁围观,也不敢出声,都怕这二人输了之后将错推到自己身上。
不多时,这梁三的浮标竟然同时动了。“哈,上钩了!”梁三一脸的喜色,抬手就要将这猎物给甩上来。那王参正在懊恼,忽然自己的浮标也动了。他也是奋力甩杆,要争这胜负的一瞬。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梁三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他这一甩,竟然没有将甩出水面。这第一杆便钓到了一条大家伙。就在他用尽全力将这鱼提出水面的时候,那旁边的王参,已经将钩上的鱼摘了下来。
梁三恶狠狠的看着王参手里那条巴掌长的小鱼。李天佑笑道:“这一局小三输了,要认赌服输哦。”那梁三摇了摇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参哥。”那王参异常的兴奋,“哈哈,再叫一声,再叫一声听听。”
见梁三不再叫自己,王参依然是一脸的得意,朝着朱奎说道:“去生堆火来,我要亲自将这鱼烤了。来纪念这伟大的胜利。”王参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天佑,李天佑朝着众人说道:“既然今天无事,咱们便一起来烧烤吧。”他这一句话,码头上的众人顿时欢腾了起来。
李家码头正在举办露天烧烤,众人欢天喜地的忙个不停。王参坐在栈桥边,一只手里拿着鱼竿,另外一只手里拿着那条烤糊了的鱼正兴高采烈的吃着。这是他亲手钓上来并亲手烤的鱼。虽然有些焦黑,但这并不影响这王公子心中无限的满足感。朱奎静静的蹲在他的旁边,看着在水里飘曳的浮标,满脸的愁容。
那朱奎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咱们来这里已经半月有余,您是不是忘了要收服李天佑的事了?”朱奎说到这里,欲言又止。那王参斜眼瞟了他一眼说道:“是不是什么?”朱奎说道:“是不是把身份公开了,收服这李天佑赶紧回京才是正理。也省得夜长梦多。”
那王参眼睛看着面前的无边大海,****的双脚在悬在栈桥上来回的摇晃。过了好一会,忽然满脸笑容的回头道:“哈,又钓上来一条,快去把木桶拿来。”朱奎无奈的将木桶拿过来,帮着王参把鱼摘下,又挂上了饵料。不禁开口道:“公子……”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王参便不耐烦的说道:“闭嘴闭嘴,再来聒噪我拿你去钓鲨鱼。”
见朱奎不敢再说话,王参才继续说道:“我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比我之前这二十年都快活。回那个鸟笼子作甚,我爹不肯见我,我那兄弟一天到晚还要憋着弄死我全家。以前无聊时还能听高师讲学,自以为长了不少的见识。”说道这里,王参将手里的半条烤鱼远远的抛入海中,恨恨的说道:“可结果呢,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天天被小三耻笑。现在我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以前玩火铳时练的枪法。”说到这里,那王参忽然灵光一现,转头对朱奎说道:“要不然这样,你现在回京,去告诉那替身,就说我不回去了,让他多冒充几十年。”
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朱奎张大了嘴巴满脸的惊讶。那王参抬手将旁边的木桶塞到了朱奎怀里。“莫要再说废话,先去给我把鱼烤了。要回京你就自己回,好不容易才让小三改口管我叫参哥,我才不走呢。”朱奎见他这幅样子,叹了口气便抱着木桶走了。将桶里的鱼交给了一个负责烧烤的水手,回头又望了一眼悠然自得的王参。看他的样子,如果身份不被拆穿,肯定是不会回去了。朱奎咬了咬牙,转头朝潘常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