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阵尘土高高扬起,大地也在微微震动。如雷的马蹄声,霎时间将周围的静谧,撕扯的支离破碎。
徐直纵身跳出车外,站在车辕上定定的望着前方,一双拳头不由握的紧紧的,心中一个劲的狂跳。
果然,果然是有事!
自己就知道,这路上的太平委实是太过古怪,原来竟是等到这会儿。
听声音,来人数量不少,绝非一般小股盗匪。而且,竟然还是骑兵,这些贼杀才,也不知抢了多少商队才混成如此规模。自己这回可算撞了大运了,竟碰上这么个硬茬。
“所有人不要乱,以我大车为中心,围成圈子。货物辎重,以及骡马在里,将车子围在外面,只谨守车后,万不可妄动!”
眼见的众人脸上惶惶,他急忙大声呼喊起来。只是这个车队,其中固然有半数是徐家的人,也都习惯于他的调配,但毕竟还有一半人是吴家的。
此时听到他的呼喝,徐家人倒是极快的动了起来,吴家那些人却各自乱成一团,不但未能及时成阵,反倒冲的徐家的圈子有些散乱起来。
徐直头上冒出大汗,转头向一旁早目瞪口呆的吴志远大喝道:“志远兄,还不赶紧约束你们吴家的,难道要等盗匪把咱们尽皆屠戮了不成?!”
吴志远这才猛省,一张原本就白的脸,这会儿愈发惨白起来。闻听徐直的呼喝,再也顾不得语气中的不客气,慌忙应着,催马上前招呼自家下人列阵。
好一番乱后,只看的徐直急的直跺脚,那圆阵也未能搭成。反倒是对面的人马终于是先到了。
就在徐直一颗心直往下沉之际,却忽然见对面这彪人马在一箭之地外便纷纷收束住,尘土渐息之后,一骑排众而出,直往这边而来。
徐直暗暗深吸几口气,勉力使自己的颤抖不那么明显,这才一撩袍襟,从车上跳下,翻身拉过一匹马骑上,在两个护卫的簇拥下迎上。
对方既然没一开始就冲阵,看来事情总有转圜余地。一般盗匪都不愿和较大的商队硬碰,毕竟动起手来,伤亡总是难免的。
大家都是求财的,只要能差不多奉上些银钱,两下里往往就是走个过场,然后一边目送,一边赶紧通过,如有默契一般。
之前他们已是碰上过几次这样的场面,但那些拦路的,最多不过三四十人。而且,都是衣甲不全,武器更是五花八门的小股盗匪。如眼前这般,直有上百人规模,却又整齐划一,进退有序的大队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徐直初时几乎完全绝望了,但是此刻一看对方的架势,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期冀,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只要能谈,那便有希望!
“对面是哪里来的贼人?好好的下马投降则罢,否则,军令之下,寸草不留!”
不等他这边说话,对面来人却抢先一句大喝,差点没让徐直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什么?贼人?这…..这可有贼喊捉贼的?自己好好的商队,怎么就成了贼人了?这世上可有自己这般的贼,赶着长串的大车,乌龟一般爬的吗?
他这一刻,简直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不过,心念一动之间,忽然又不由的大喜起来。
盗匪他见多了,但却从没有这样喊话的。听这语气,对面只怕根本就不是盗匪,而是官军。却不知是哪处的军兵路过此地,想必也是往南边去平乱的吧。
这便好了,这便好了,虽然虚惊一场,总好过丢命不是?
“对面的军爷休要误会,咱们这是京口徐家的商队,不是盗匪,不是盗匪!还请军爷明察,请军爷明察啊。”
他扳着马鞍,直起身子慌不迭的高声大喊了起来。这队人马奔驰如风,场中虽尘土渐渐开始落下,但相隔这么远,仍是看不清楚面目。他唯恐对方一个不耐,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之下,可要做了冤死鬼,是以,又惊又喜之余,那喊声都声嘶力竭起来。
“嗯?京口徐家的?”
果然,对面的人听他这么一喊,顿时勒住缰绳,凝目往这边看来。“你们且上前来,容我们细细查察,不要妄动,不然莫怪言之不预!”
“哎哎,就来就来,不敢妄动,不敢妄动。”
徐直大喜,不迭声的应着,又转头大声吩咐几句,这才驱马向前靠去。
随着两边渐渐靠近,但见对面那彪人马个个盔甲鲜明,整齐的制式长刀,尽皆握在右手,虚悬在一侧。另一手扯住缰绳,目光森冷。徐直只偶尔碰上一双眸子,就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冷颤,只觉如同一个身子忽然坠入九幽冰窟里一般。连忙转过眼神,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只是心中也是大定起来,对面之人,果然都是大宋官军打扮。
“军爷,这位军爷,咱们都是京口县徐家商队的。此番乃是押送货物返回,并非盗匪,还望军爷明察。”
目光不敢向那些杀气腾腾的大头兵处,这才转向了静静的立在前方的那一骑身上,口中连连的解释着。
只是当看清这人的打扮和旗号后,心中却忽然一动,隐隐的有种不妥的感觉升起。
这人的装扮……..似乎有些眼熟啊。嗯……怎么跟咱们京口军的服饰那么像呢?呃,貌似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嘛。
“呵呵,徐家商队的?嗯,不错不错,看上去确实是商队,你们可是徐怀远徐员外家的?”
徐直正琢磨着,却见对面这个将军仔细打量了自己等人几眼,忽然展颜一笑,问了起来。
徐直一惊,大觉诧异起来。自己能认识对方的服饰不奇怪,可是对方竟能喊出自己父亲的名字,这可真是透着奇怪了。
老父徐怀远虽然也算是京口有头有面的人,但那是指在商业圈和世家圈里。何时在这些丘八眼中,也能有自己父亲这一号人物了?
别说自己父亲,只怕就算是那些有名的才子文人,这些个丘八也是绝不会费心去记住的。在他们眼中,唯有军令,还有他们的统领将军才是唯一需要记住的。
“这个…..将军所言,正是家父。不知………”他心中狐疑着,一边抱拳回礼道。
“某,乃京口东大营马县尉麾下,第一队队率吕方是也!”对面将军满面笑意,缓缓抬手抱拳一礼,报出了自己名字。
只是这名字一落到徐直耳中,先是一呆,随即心中便猛的一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