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宝山吴公子在连番吃瘪后,又得了老子的叮嘱,其实原本也打算低调一阵,暗暗谋划着等事态平息了,再进行自己的复仇大业的。
可是数日来,耳中不断的听着那些越来越离谱的传闻,再联想到当日自己遭受的侮辱,这心实在是淡定不下来了。
话说这大伙儿都是爷们好伐,任谁整日介的听着自个儿被外面糟践的面目全非的,这火气要还能压下去,那他不是心思深沉之辈,就是真正的智者了。
很显然,吴公子怎么都跟这两种人挨不上,甚至他老子吴万财也不是。
两父子郁闷了好些日子,几次争论之后,终于是忍不住了。好吧,咱们跟你萧天正面冲突,暂时占不了便宜,那迂回一下,先恶心恶心你,为自己出口气总该行吧?
就这样,一出大戏便悄然拉开了帷幕。
阿沅,这个娇俏的小丫头,梁红玉最贴心的人。按惯例来说,应该随着梁红玉嫁到萧天那边后,也跟着成为通房丫头的人,便成为了首选目标。
与梁红玉不同,阿沅本就是奴,还是身份最低下的那种。当梁家遭难,身为小姐的梁红玉沦为官妓后,阿沅的身契,便也自然而然的随着主家一起入了贱籍。
庞县令出面给梁红玉赎了身,却不会再单独的去为这么个小丫头额外做什么事儿,不然那就太没身价了。
而作为教坊司来说,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为这点小事得罪一县之尊?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的,将梁红玉的赎身视同主仆俩一起了。这,其实也是一种俗例。别说其中有县尊的面子,就算没有,一般青楼的妈妈,也会在此事上轻轻揭过。毕竟,能应承下赎身的女儿,平日里都是相处不错的。
可是,就是这个俗例,却终于成了有心人的漏洞。
吴宝山堂而皇之的上门,张口就要买下阿沅,说是为了给自家老子做填房。
青楼中,对于那些红姑娘们看的紧,对于些丫鬟婆子的,却是并不看重。甚至,她们很大一部分收入,也是靠着买卖丫鬟婆子而来的。
所有经营这行业的,每年都会有专人在各地,负责买些这样的人进来。经过稍微的训练,然后再转手卖出去。所以,对于这种买卖,青楼可以商讨价格,但却决不能拒绝。否则,便算是坏了规矩。
而坏了规矩,不单单会被所有人排斥,还会因此得罪了官府。因为这种人**易,每一笔都是需要在官府备案的,而官府也会从中有极大比例的分润。
这凡事只要一牵扯到官面儿,利益驱动之下,必然就是根系延绵,不知有多少人藏在其后。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定某天某一刻,坏了规矩的一方,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所以,当吴宝山上门来如此一说之后,教坊司的妈妈当场便傻了眼。好在她总算知道轻重,既不敢拒绝吴家,却也没马上答应,而是借口还要再商议下价格问题将事儿暂且压下。随后,便急火火的来通知了梁红玉。
妈妈的意思很明确,自己这边肯定是挡不住的。要想扭转局面,女儿啊,你还是赶紧自个儿找找门路吧。言外之意,自然是指的庞县令庞大人。
可这事儿又怎么让梁红玉去开口呢?就算庞县令真的看在萧天的面子上,肯出这个头,可这出头的由头却是没有啊。更别说,吴家父子早已算定了这一着,上门提出买阿沅之时,声势造的极大。敲锣打鼓的,闹得尽人皆知。
这要是庞县令一出头,被御史知道了,直接弹劾他个恣意放纵、为官不正的罪名,到时候别说保阿沅了,连他自己都要麻烦了。而一旦真个到了那一步,梁红玉的事儿,也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正是看透了这些,这才有了眼下主仆二人抱头痛哭,愁眉不展的一幕。
梁红玉不是没想过去找萧天,但是想来想去,连庞县令都束手无策的事儿,便找上萧天又能怎样?除了空自让他为难外,实在半分益处也无,遂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是没料到的是,这个消息终于还是被毛四通报了萧天。
将事情始末从头到尾说完了,萧天面上却仍是丝毫不动,便如一尊大理石雕塑一般。
“你是怎么想的?”看着抿紧了嘴唇,隐隐透着倔强和凄然之色的梁红玉,他淡淡的问道。
梁红玉凄然一笑,便如秋风中的寒菊绽放,美艳中却透着一股绝然。
“奴本凋零之人,先前只道苍天垂怜,实是不胜之喜,但哪知不过终是好梦一场。奴与阿沅,名为主仆,实则姐妹。今日小妹有难,岂有弃之而独欢之理?”
说到这儿,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萧天面前,慢慢的跪了下去。
萧天眉头微微一皱,身子却是一动不动,只凝目看着她。
梁红玉俯伏下去,以头触他鞋面,由是再三。再抬头时,却已是满面泪痕,凄然道:“奴虽妇人,亦知恩义。如今大难在即,唯有拼却一身剐,大不了舍了性命,与我这苦命的妹子杀出条活路去。若能侥幸得活,日后自当寻机与公子相见。倘若天不佑我姐妹,那……那…….那便期于来世,便做牛做马,再来伺候公子……”说罢,泪珠滚滚而下,顷刻间,已是前襟尽湿。
萧天听的微微动容,这梁红玉真不愧为后世人称颂,果然是个重情守义的奇女子。眼见得她跪在身前,嘴上说的决绝,满眼却都是不舍与柔情,心中最柔软处,便给狠狠的撞了一下。
“我说过,一切有我,你没听到吗?”他仰起头来,努力的平稳了下情绪,淡淡的说道。
“起来吧,天,塌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