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这栋雅致的小楼,里面已经全不是上次模样,到处都是些箱箱笼笼的,大大小小的,总有二十几个,摆满了屋子,让人一时半会儿的,简直都要无从下脚了。
梁红玉倒好能保持着些矜持,见他来了,白皙的脸颊上不为察觉的掠过一抹羞意,随即落落大方的邀他入座。只是偶一抬眸,眸子里满溢的欢喜,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萧天侧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待到接过阿沅递过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口后,这才忍不住问了起来。
梁红玉小口张了张,似是想要解释什么,但却忽的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张明艳的脸颊上,瞬间又布满了红潮,只低头无意识的摆弄着衣襟,贝齿轻咬红唇,半响却是无语。
旁边阿沅却是忍不住,圆圆的脸蛋上满是兴奋和憧憬,叽叽咯咯的说了起来。
原来,那日从山庄回来后,当晚主仆二人还在为萧天的事儿担忧,但只在第二天,教坊司的妈妈便找了来,一见面便满面不舍的拉着梁红玉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絮叨个不休。言里话外的,便全是这年多里,她如何如何为了梁红玉付出了多少,日后但愿梁红玉莫忘了她的好处才是。
主仆二人听的一头雾水,好歹在安抚一番,让这老bao子停了表演,这才将事情问明白了。
只是明白之后,两女先是目瞪口呆半响,随即便是满心狂喜起来,相拥着一通抱头痛哭,最后便连老bao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县尊大人亲自出面,为二女赎身,道是此乃替东京一位大有身份的公子办的。随即,官面上也下了正式公文,勾销了梁红玉的贱籍,此后再与教坊司无关………
这事儿来的极为突兀,若说单只是赎身也就罢了,但却能在两日内便从上而下脱了贱籍,这事儿里面含蕴的能量,就让老bao子有些心惊胆颤了。
要知道按大宋律,一旦入了教坊司这种地方,就算日后被人赎身,但贱籍的身份也是不能得脱的。这也是为何许多窑姐儿虽有幸碰上真心人,但却仍只能以妾侍的身份入门,却终归不得位居正妻的原因。
但此番梁红玉不但是由一县之尊亲自来办的赎身,竟而还能脱籍,那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后面交办此事的人,不但财力雄厚,更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恐怖的政治势力。这让浸淫此行多年的老bao子,如何不心惊胆颤?
但是相对于老bao子的心惊,梁红玉在先期的震惊之后,将前后之事一联系,便立即明白过来,此事面上虽是托言什么京师贵公子,但多半却是那个冤家出的头。
她那天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那位京师的五公子,对待那冤家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不说,隐隐间,还带着发自内心的敬佩。尤其后来在萧天一举击杀刺客救了大伙儿后,那位公子的眼神便更为炙热了。
及到晚上宴席时,那位德高望重的梁溪先生更是亲口宣布萧天的落籍,为他正名,这番待遇,她还从未听闻哪个人曾有过。
自己原本只是想要帮萧天,没成想事儿到最后,却成了萧天帮了她了。
他能请的县尊来亲自为自己赎身,又费了诺大心力为自己脱籍,这般心意,难道还用再多说什么吗?更别说,依照这行里的规则,为其赎身之意,便等若是指定要纳其为妾的。这让本就对萧天有着心思的梁红玉,如何不心旌摇动,羞喜不已呢?
但这事儿虽然人人都知道,但是一天没经当事人亲口挑破,便一天不能宣之于口。是以,尽管梁红玉心中再怎么欢喜,也只能暗暗将自己定位成萧家的人,这面上却是半句口风也不能漏的。
这也是为何她见了萧天来后,明明心里欢喜,眼中柔媚,但口中却不肯说话的原因。
而作为阿沅,却是纯粹的为着小姐脱籍开心。至于说小姐出去后,究竟是为宋家妇还是萧家妾,只要小姐开心,而自己又能一直伺候在侧,其他的,便都是无关重要的了。
小丫头叽叽咯咯的一番解说,萧天这才恍然。想想那日分别时,宋五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还有庞县令一再对自己的暗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欠下了一份大大的人情?而且,这个人情他是承也得承,不承也得承,因为,这本就是他心中的想要做,但却一时半会儿做不到的本愿。
“这次…….算是欠了好大的人情了………”
他听完阿沅说的,沉默一会儿,这才抬头看看低垂着头的梁红玉,不由一叹,轻声说道。
梁红玉身子一震,猛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才幽幽的道:“公子……此,莫不是公子之意?如此,是奴家让公子为难了……..”
萧天听她话中忽然露出极哀伤之意,一时不明所以,只当她以为自己不想帮她,便急忙摆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说,为你赎身之事我早就想做,但你也知道,我来这儿才多久,身无分文的,实在是有心无力。本还想着怎么才能快速搞一笔钱呢,却不想他们却不声不响的帮我办好了。偏偏这事儿让我连推辞的底气都没,可不是好大的人情吗?”
梁红玉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蓦地一松,只觉阵阵的喜悦不可自抑的涌了上来。心花怒放之下,再也藏不住那份羞喜,对着他甜甜一笑,霎时间,小楼里,便如春回大地,百花竞放一般。
她一直以来,便是以清冷面孔示人,何尝这般发自内心的笑过?饶是萧天心志坚毅,不防备之下,也是不由看的一呆,心为之动。
“公….公子对…..奴家的好,奴家….奴家便永生……也…..也不敢忘的………”
眼见着萧天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梁红玉只觉又是欢喜又是甜蜜,慌乱的避开了那灼灼的眸光,声如蚊呐般的轻声说道。只是说道最后,终是羞不可抑,难以再续。一时间,只觉脸颊火炭儿也似烫的厉害,如同白玉盘中打翻了胭脂,艳丽不可方物,哪里还见昔日半分,那个飒爽英姿的玉娘子?
萧天张口结舌,不成想自己随口的解释,却换来佳人近乎直白的表白。他面对敌人时,能心弦纹丝不动的取敌之命,也曾为了宣泄积累的负面情绪,坦然和各种女子媾合,但真正的感情方面,却实在是个小白。这一刻,面对着这么一个场面,他终于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