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嘶吼,随着箫达先的吩咐后,自金国大帐中响起。下一刻,身影闪动,一个浑如野人般的莽汉,便冲上了台子。也不顾正遥遥向他行礼的雷虎,大叫一声,已是抡起两个醋钵儿般大小的拳头,搂头盖脸的便向雷虎打去。
台下众人齐声大嘘,大叫无耻。那野人却全然不顾,只两眼血红的盯住了雷虎,势如疯魔般狂飙突进,直一味猛攻不止。
双手挥动之间,但见银光朵朵,抬足侧踹飞踢之际,可见乌光闪烁。不但如此,便是臂肘膝盖上,也隐隐可见数处尖利的凸起,裂衣而出。
这个斡而斤,竟完全不加掩饰了,浑身都是利器。便是武艺,也比之先前的**更是高明,雷虎面色凝重,脚下步步后退,竭力避开那些暗箭,一时间,先机尽失。
台上台下,众宋人骂声不绝,有人低头摸起些石块便欲往台上砸去,却奈何台上两人缠斗在一起,投鼠忌器之下,只的恨恨大骂,转而将石块扔向金国大帐那边。
有人带了头,顿时一片响应。但见漫天石块土块飞向了金国看台那边,间中不惮夹杂着一些烂菜根、臭鸡蛋之类的,一时间金国看台上一片大乱。
金国使团众人哇哇大叫,狼狈的躲闪着。正混乱间,忽见一人猛的窜出,两道大袖舞成一团灰影,呼呼风声之中,顿时将漫天杂物尽数扫了出去。待到站定,却是一个五旬上下的老者,目射威凌,只淡淡的扫了一圈,但与其对上眼神的,都是心下忽然一突,如同身坠冰窟一般。
这人却不是别个,正是那位大金国师,金国第一高手,完颜光。
也直到此时,台下一队大宋禁卫军终于姗姗来迟。大呼小叫声中,高家三郎一脸的便秘样,厉声冲四下恐吓一番,制止了持续的混乱。
但喝罢这边,却又转头望向满脸铁青的完颜光,皱眉道:“这位金使,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最讲究圣人之道。子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嫌脏倒垃圾,这我们不管,但也请你们自律一些,莫要这般胡乱四下乱扔。再有下次,说不得咱们却要说道说道了,须知咱们禁卫军还要负责附近的安全,可不是为你们收拾垃圾的。”说罢,在马上懒洋洋一抱拳,这才趾高气昂的带人走了。
完颜光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我你妹子的,究竟是谁扔垃圾的?还你们最讲圣人之道,礼仪之邦。礼仪之邦有你这般倒打一耙,睁着眼颠倒黑白的吗?
有心要骂,却见众禁军早转过了台角,哪还有半个人影,一时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胸口急剧起伏几下,这才终是拼命压下一口气,一甩大袖,返身回了大帐。
看台上,乔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半响,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也是莞尔不已的萧天道:“我日,这高三郎何时学会了这般好本事?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大哥,我忽然发现,这家伙竟然很有你无耻时的风范。你说,是不是你偷偷教了他的?”
萧天这个气啊,抬手就是一巴掌,咬牙道:“闭嘴,老实的坐着看比武,哪来这些混账话。”
乔冽唉哟一声,这才猛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心中却在暗暗嘀咕,这等手段,绝对是自家这位大哥一脉相承。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太清楚了,别看这位大哥人前一副正经无害的模样,背地后里,阴人下绊子的黑招,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台上乔大少在那暗暗腹诽,台下转角处,一众禁卫军探头探探的看着上面完颜光郁闷而回,也是纷纷挑起大拇指,对着满脸得意的高三郎齐齐表示钦佩。
高三郎嘴角一撇,嘁了一声,不屑道:“这算啥,自家这不过是现学现卖、邯郸学步而已。你们是没瞧见高手,一脸的风轻云淡,几句话差点把人给骂死了,那才叫境界啊。”
他叹息着,脑海中闪过某天某人大展毒舌的风姿,不由的露出心向往之的模样。
众禁军大吃一惊,对某位高人顿时高山仰止起来。看台上,萧天只觉鼻子发痒,连忙使劲揉了揉,暗暗嘀咕:最近太过邪门,总感觉被人念叨,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啊。
目光再次警惕的四下望望,这才重新将心神回到擂台上。
此时,经过了最初的被动,雷虎终是技高一筹,渐渐熟悉了对方的套路,将劣势逐渐扳了回来。
通臂拳忽刚忽柔,变幻莫测。那金国武者斡而斤虽暗藏利器,奈何对方不跟他硬碰,却也是万般无奈,只空自气的哇哇大叫,却是难建寸功。
这两方相斗,便如两军对阵一个道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仗着一股血气冲了上来,在一通猛攻后不果,那气势便渐渐的弱了。而随着一方势弱,注定另一方便会变强。又过了二三十个回合,眼见得他气息开始急促起来,脚下步伐也是开始虚浮起来。
雷虎面含冷笑,一身暗劲渐渐的愈发舒展的得心应手,一招一式间,直如千丝万缕一般,将其周身气劲慢慢缠绕。猛的觑个破绽,突然进步趋身,一腿直接挤进对方双腿之间,左右一晃,斡而斤顿时只觉下盘一阵松动,再也立足不稳,蹬蹬蹬向后踉跄而退。
便在此时,但觉眼前黑影晃动,一股凌厉的罡风扑至,惊慌之下,再要防护却是不及,脖颈上猛然一紧,一股大力便急速从前向后下方压来。
耳边但闻一阵惊呼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咔吧声响起,瞬间,无边的黑暗涌上,将他彻底埋没。
狮子印!跤术中的绝杀之技,在雷虎手中演绎的淋漓尽致,让人直有种赏心悦目的意味儿。
呯!
被扭断了脖子的斡而斤,尸体重重的跌落尘埃。第四场,大宋再下一城。至此,双方打平。
欢呼声震天动地响起,箫达先铁青着脸,霍的站起身来,怒目看向高台上的赵佶,大怒道:“陛下,你等连番下此毒手,杀我大金两大勇士,莫不是欲要与我大金开战不成?”
赵佶被他冷不丁一怒,原本笑得如野菊花般的老脸猛然一僵,一时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便在此时,旁边一人猛的闪出,嗔目怒喝道:“金使大胆,如何竟敢对我大宋官家无礼!先前要比武的是你们,说各凭手段不论生死的也是你们。如今你们败了,便要向我等问罪,那先前你们一再使诈,伤我大宋勇士时,又当如何?哼,开战吗?莫不是你大金要同时向大辽和我大宋两边开战?就不知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大金皇帝的意思。”
此人这么一喝,箫达先顿时噎住。眼珠儿转了转,仰天打个哈哈,恢复笑容道:“玩笑,只是个玩笑而已,这位大人何必认真?两下里打了这么久了,不如暂且歇歇,再最后一场定胜负如何?”
他将那宋臣先前的质问全然略过,却将话头又拉回到比斗上面。虽没说赔罪之意,但终究是变相的服了软。
赵佶稳住了心神,脸色终是恢复了正常,先是赞许的看看那站出来之人,这才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抬抬手,口中轻声道:“准!最后一场,便半个时辰后开始。”
箫达先和那宋臣同时弯身,抱拳恭声道:“是,谨遵陛下旨意。”说罢,两下里各自缓缓退下。
那边萧天看着那退回去的宋臣,不由的连连点头。这大宋看来也不是全然无救,前有李纲、宗泽等人,后有这个满身书卷气,却大有风骨的大臣,据闻边关还有位大大有名的老种经略,若是皇帝够争气的话,何事不可为?
想到这儿,不由偏头向身旁的乔冽问道:“方才那位大人,却不知是何官职?又姓甚名谁?”
乔冽凝目看了看,皱眉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道:“哦,想起来了,这位却是官拜殿中侍御史、左司谏的,姓秦,单名一个桧的,据闻乃是力主抗金连辽一派的,极有忠义之名……..”
乔冽后面说什么,萧天已然全听不到了。在听到乔冽口中吐出秦桧这个名字后,萧天差点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颠覆!彻底的颠覆!
萧天觉得自己神经已经够坚韧的了,他接受了鼎鼎大名的宋江变成了其实并不咋地的流寇;他接受了应该是第一大反派的高衙内,其实是个挺可爱的家伙;甚至,他都隐隐接受了那死太监杨戬,或许也不是真那么可恶。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在后世被千万人唾骂了几世的秦桧,竟然以一个无比忠贞的铁骨铮臣出现在眼前。
秦桧啊!尼玛,这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奸臣啊!是自己疯了,还是老天爷疯了?这黑白颠倒的,也太彻底点了吧。
这一刻,他忽然真的完全迷茫了。对眼前的大宋,再也半分把握没有了。这北宋,究竟是不是还会如历史描述般覆灭?靖康之耻,究竟会不会真的发生?
他呆呆的坐在那儿,脑中霎时间乱成了一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