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达先未死!
这个消息让张家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老半天后,琼英小娘子第一个蹦了起来,怒容满面的向那下人喝道:“那金狗怎会去了东京?难道是诈尸吗?还是说,你认为咱胡言欺瞒大伙儿?”
那下人当即脸色发白,蹬蹬蹬退后几步,连连摆手道:“小人怎敢?姑娘这可是冤枉死小人了。这消息是富大爷使人传来的,若不信,可使人一查便知。”
富大爷?便是朱富了。既然是他传来的消息,那便绝不会有错。张先等人相互对个眼色,脸色都有些阴沉起来。
他们倒不是信不过萧天,以他们的江湖经验,立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金人使的瞒天过海之计,骗过了所有人。
他们想到了,萧天自然也是能想到了。微眯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幽光,看了炸毛的小丫头一眼,先将她安抚下来,这才转头对张先等人缓缓道:“看来金狗跟咱玩了个大花样啊。”
张先汤怀都是轻轻点了点头,眼中的阴翳丛生起来。这消息实在太郁闷了,大伙儿拼死拼活的,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弄死的却不是正主儿。这岂不是说,张奎邬梨他们都是白死了吗?这样河北河东群豪,情何以堪啊。
“箫达先,必须死!”
良久,汤怀忽然狠狠的说道,眼中凶光闪烁着,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
“可那狗贼现在已经到了京师……….”旁边张先脸颊抽搐着说道。半路截杀金使的目的,本就是破坏宋金联合伐辽。如今金使已经抵达京师,再去刺杀,实在已经没了意义了。
“到了京师又怎样,我便去京师取其狗头!”张先话音刚落,汤怀等人还未说话,琼英已是擎出弹弓大叫道。邬梨身陨,此乃杀父之仇,小丫头现在恨不得生啖其肉。
“英儿,你现在太不冷静,且先去休息下,如何做,自有我们这些叔叔决定。”
眼见小丫头暴走,张先汤怀等无可奈何,萧天不得不出面喝住,倒是把叔叔的身份摆的十足。
“那狗贼害了我父性命!”小丫头怒容满面,并不惧怕这位“叔叔”的淫威。
“你放心,邬大侠的仇,咱们一定会报。当首先要计划好才行,还有,如今你是邬大侠唯一的后人,万不可再出事儿,明白吗?除非,你不相信我们。”叔叔的威风摆不起来,萧叔叔只得换一种方式来。
小丫头红着双眼瞪他,想要反驳,终是无话。半响,忽然恨恨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一路泪花飘飞,让众人都是满面黯然,再三喟叹。
“大计不必谈了,已经已经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这仇却不可不报!”良久,众人情绪平复下来,汤怀阴阴的说道。
“京师重地,有官家护着,咱们自然不好动他。不过,这狗贼却终要回去的,此番咱们早早准备,只待那金狗出了京师,且看有谁能护得住他!”
说道最后,汤怀已是咬牙切齿。张奎不单是张先的胞兄,也是他的结义兄弟。此番陨落在单父,于他而言,实在是三江四海之仇。
张先点头赞同,转头看萧天。萧天却在沉吟。作为一个杀手,绝不会在意是在城市中行动,还是在野外施行刺杀。相反,城市密集的人口和复杂的地形,更能让他如鱼得水,便于隐藏。
尤其前次搞出的乌龙,误中副车,虽说不是他的错,但终归是让他丢了面子,幽虎,是不容许出这种错的。
但这些却不必刻意去跟张先他们说,他反正也要去京师,一切便见机行事就是。他相信,只要让他逮到机会,京师,就是那箫达先的葬身之处!
想到这儿,抬头冲着张先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的计划。张先大喜,转身唤人来,仔细写下几封信,让人分头去了。
这一耽误,眼见得天又夜了,萧天索性便再留一晚,准备第二天一早启程。
散了酒席,萧天往后来寻小丫头。方才在人前给了她脸色,小丫头估计要委屈死了,这会儿还是来哄哄的好。小孩子嘛,总归是要多些耐心,尤其是像琼英这样的问题少女。
到了后面,让丫鬟进去通报。不多时,丫鬟满面尴尬的走了出来,说是姑娘说了,便皇帝来了也不见,承不起萧叔父大驾。
萧天不由摸了摸鼻子,苦笑不已,知道这是小丫头恼了自己,只得吩咐丫鬟好生照看着,自己转身回房算完。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他也要略作些准备,养好精神才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萧天早早起来练了趟拳,这才往前厅来用饭。
刚刚坐下,忽听外面一片的乱声,心中不由一沉之际,抬头看去,却见正是牛皋急匆匆走了进来。
“哥哥,出事儿了!”牛皋面色沉重,抱拳说道。
“怎么?”
“方才张庄主来人请哥哥赶紧过去,说是…..说是琼英小娘子…..不见了………”牛皋艰难的说道。
呯!
萧天一掌拍在桌上,猛的站了起来。一个大活人,怎会不见了?只怕是……….
以他对琼英的了解,不过转瞬间便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又气又急之际,略一沉吟,当下便和牛皋急急往见张先。
一进屋,便见张先手中握着一张纸,紧皱眉头,来回的在地中间来回踱步。旁边汤怀也是满面阴云,唉声叹气不已。
待见萧天大步而进,张先已是抢上一步,将手中那纸递了过来,苦笑一声道:“都头,这下麻烦了…….”
萧天接过信纸低头大略一看,果然,正是那小丫头留下的一封信。信上声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诸位叔父已经为她付出良多,但杀父之仇,岂容假手他人之理?是以,小娘子决定自己潜入京师,必要亲手取那箫达先狗头,以祭义父在天之灵,请众位叔父不必担忧云云………
“她一个小女孩儿家,如何能在京师重地撒野?休说什么报仇了,只怕便连看都看不到那箫达先。一个不好,若被察觉,只怕……..唉……..这…..这…….”张先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一个劲儿的嘟囔着。
“什么时候发现的信?可有人见她何时走的?”萧天也是担忧,却仍是保持着冷静。
张先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叹道:“信是今早发现的,早间,使人去给她送饭,不见了人,只看到桌上这封信。某看过后,使人问了,原来却是昨晚门上见过她,说是心情不好,出外发散发散………..”
张先说到这儿,便住了话头儿,脸上满是一片苦涩。萧天一颗心顿时彻底沉了下去。
昨晚便走了,一夜了,现在就是想追也来不及了。这丫头看样是早有了打算,不然,不会在昨晚自己过去看她时,仍然故作姿态,当时想来便是迷惑自己呢。
伸手捏了捏额头,萧天心中也是叹口气,气恼之余却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堂堂幽虎,竟然接二连三被人算计。现在倒好,连一个小丫头都狠狠耍了自己一把。
“某这便启程,单人快马追上去。让牛皋他们在后,护着车辆随后跟上。只是还请庄主这边派人四下照应一声,莫使得附近的英雄起了误会,误了他们行程才好。”
既然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萧天当机立断,马上追上去,能早一点发现那丫头,危险便早一点解除。
张先慨然应下,旁边汤怀忽然道:“某跟都头一起去,正好进了京,也可求富大哥相助。富大哥在京师勾当多年,门下无数,有他帮忙,事可无忧。”
张先猛省,连连称善。萧天也是大喜,若能联络得上朱富这等东京的地头蛇,不单单是寻找琼英方便许多,更能从其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便于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要知道,任何一个地方,消息来源最快最广泛的地儿,就是市井巷里。便是那些个走夫贩卒、车船店脚衙、泼皮无赖,最是精擅此道,若能得他们相助,等若多出无数耳目。
当下,两人稍作收拾,萧天又将牛皋大柱子唤来细细吩咐了,这才翻身上马,仍是带着萧小乙等十八扈从,和汤怀一起打马呼啸而去,直奔目标,东京汴梁。
没了车辆的羁绊,众人一路即是迅捷。不过半天功夫,已是出了应天府。
又驰出十余里,路上见道旁正有一茶棚。这等茶棚,多是附近村落人开的,只贩些果子粗食给一早行路之人勾当。
萧天便向那人打听,果然得了消息,道是早些时候,曾见一个小公子模样的,单人独骑往京师方向去了。
听那人细细说了模样,正是琼英那丫头装扮。让萧天略略松口气的是,那丫头倒也不是一点江湖经验没有,至少,还知道女扮男装一下,倒是免去不少麻烦。
而且,从那人的描述,推算时间,小丫头虽是昨晚跑了出来,却没有冒失的连夜赶路,而是在这应天府歇了一宿,黎明之时才出发。如此算来,倘若脚程快一些,说不定还能在前面驿站就能追上。
众人即得了消息,也顾不上再休息了,当即简单收拾一下,只喝了点水便又翻身上马,直往大路直追了下去。
他们却不知,直到他们走的不见了踪影后,那茶棚后面却露出个小脑袋,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得意一笑,这才施施然转了出来,冲着那茶棚老板一乐,抖手抛出个小银裸子,笑道:“算是个机灵的,这差事勾当的不错。”
那老板满脸赔笑,眼疾手快的接了银子,连连打躬作揖,赔笑道:“谢小官人赏,小人在这勾当许多年头了,一看那些人就不是什么好路数,便没有小官人这番赏,也不会卖消息与他们。哼,这些个贼厮泼才,往日里祸害咱百姓还少吗?小官人却要小心,莫再被他们寻到才是。”
小官人愕然,随即连连点头,笑呵呵的称是。又再将了些果子熟食,补了些水囊,这才从后面拉出一匹枣红马来,翻身上马后,想了想,又再抛出一串儿大钱给那老板,嘱咐道:“自家琢磨着,后面许还有些手尾,老倌儿知道该怎么说吧。”
那老板笑眯眯的接了钱串儿,笑得跟只狐狸一样,赔笑道:“小官人自可放心,自家只见到那寻人的,旁的却是不曾见过。”
小官人大喜,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打马飞奔而去,只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身后老倌儿伸着脖子看了良久,这才两眼放光的掂了掂手中的一串大钱,喃喃的道:“真当咱傻的吗?分明就是一个小娘。”
说罢,却又叹口气,将那钱串儿仔细收了,回头又看了看远处,喃喃道:“但愿吉人天相,老汉能帮的也就这些了。唉,这般俊俏的小娘,真要落入那些贼厮手中……..唉,作孽啊。”
老头儿絮絮念叨着,十句中倒有九句不知骂着些什么。数十里外,正疾驰着的萧天忽然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疑惑的回头看看,这才又叱喝一声,扬鞭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