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时,萧天对于国家的概念就比较淡漠。确切点说,也不该是淡漠,而是他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个小人物,那些个大事儿,不是他所能搀和的。
小人物就该有小人物的觉悟,哪怕他曾经单枪匹马闹腾的天翻地覆,但仍旧只是个小人物。
有着这种心境,所以,即便在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空后,虽然大概知道历史的走向,也没想过要去改变什么。
他从来就是只想着顾好自己身边的人就成,旁人死活,北宋朝廷如何如何,**屁事!
正因如此,他给自己的规划就是抓紧时间,抓紧一切机会,尽可能的敛财。等到积累了足够的钱财后,带着这些人一走了之。
后世时,他纵横中外,对于世界各地情况,都大体有些了解。这些信息放在这个时代,就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他早已刻意的了解过,这个时代的海外,几乎大部分都是空白。只要很少的兵力,加上一批擅于治政的人才,完全可以打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至于说怎么去,这个时代或许对别人来说要什么海图之类的,但对于他,不需要。他丰富的旅程经历,完全可以取代这个功能。所以,他定下了所谓的方舟计划。
而今天,张先忽然问出关于国家政局的问题,这让他不由的大吃一惊。
难道说,这个他以为的坐地分赃的家伙,其实还是个大人物?不然怎么忽然跟他谈起这个来?
心中猜测着,这话下便斟酌起来。
“萧某只是个平民,这些事儿不懂。所以,联辽抗金也好,联金伐辽也罢,都没想过。呵呵,不知张庄主有何见教?”
张先听他终究还是在敷衍,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失望,正待再说,旁边邬梨已先怒了。猛然一拍桌案,起身嗔目喝道:“萧都头,咱们原本是极敬重你的为人的,何以竟如此相欺?”
张先一个没拦住,不由登时心下一沉,只怕就此恶了萧天。却见萧天只是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淡淡的道:“邬堡主这话我就不懂了,萧某只是个小小的县衙都头,你们问的都是朝堂的大事儿,我有什么看法有用吗?再说了,说到底,我这个差事终究还不算官吧。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某既不食君王之俸禄,也没那个义务去忠君之事吧。又有道在其位谋其政,呵呵,萧某无才无德,既不在其位,若谋其政,岂不笑话?”
邬梨满面涨红,额头上青筋蹦起老高,怒道:“哪个要你去忠什么君了?朝廷那些蝇营狗苟的狗官儿和昏君,便都死绝了才好。某家关心的,只是我河北河东的百姓。如今,辽狗势弱,咱们本以为终是要熬到头了。却不想,那金狗竟然比之辽狗更是凶残百倍。你…..你去看看,去河北山东看看,打从朝廷和他们结了那个什么狗屁的海上之盟,这帮畜生在咱们的土地上造了多少孽!百姓但凡遇上他们,从无半分活路,无论男女老幼,肆意杀戮,其状之惨,便铁石心肠也要落下泪来。你若还算是我汉家男儿,但凡还有些血性,焉能作此视若无睹之态?你….你…..”
他大声说着,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已是须发戟张,手指点着萧天,气懑填膺,猛的哽住,语不成句。
旁边琼英小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小手一边连连帮他捋顺胸口,小脸上全是一片忿怒,怒目瞪视着萧天。
被人如此一通抢白,再看看那小丫头杀人的目光,萧天这个冤啊,觉得自己实在应该改姓窦才对…….
“不必这么激动吧,”他无奈的叹气,讷讷的嘟囔道:“我又没说不帮,这一堆的帽子就扣了下来。我说张庄主,到底你们要做什么,还是直说吧,若能为老百姓出份力,萧某又怎会吝啬?可你们神神秘秘的不说,却先罗致一堆罪名扣过来,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萧天确实感到无奈。幽虎的威严不容侵犯,但那是面对着对敌的敌人。可是对上这么一个小女孩儿,打,打不得。骂,似乎也不合适。那么,剩下的除了无奈还能有什么?甚至,连带着,对上邬梨这些人,他也只能无力的抱怨几句了。
张先起初是满脸的苦涩,忽然听萧天这么一说,不由的两眼一亮,大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从他了解的信息看,这位萧都头委实不是个好脾气的。却没想到邬梨父女如此相对,他竟然就那么忍下了。心情极度的反差之际,也觉得自己等人的做法过分了些,不由的满心愧疚起来。
“萧都头,咱们得到消息,金狗为了催促我朝履行盟约,出兵夹击辽国,借贺岁之由,已然派出一队使臣赴京。如今尚有大辽西南二京在手,金兵急切难下,只不时渗透进来的战事,已然让我河北民众苦难深重。倘若真个让他们这次成功了,南京一下,北方门户彻底洞开,只怕届时我朝北方千里平原,都将白骨累累。所以,咱们的意思是……..”
此刻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去试探什么了,否则可就真的将萧天往死里得罪了。是以,张先微一沉吟,一咬牙,便直接说了起来,只是说到最后,仍是不由的一顿,目光紧紧的盯在萧天面上,观察他的反应。
萧天却是面上平静至极,见他忽然顿住看着自己,心下已是明白,淡淡的接口道:“所以,你们是想半路截杀这些金国使者,是这样吗?”
张先听他说破,不知怎的,心下忽然莫名的一松,咬牙点点头,沉声道:“对,就是如此。咱们便算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到了东京去。后面如何是顾不得了,也只能且顾眼下了。”
话已说透,所有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了萧天,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只是萧天却半响默然不语,只是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张先邬梨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不由的紧张起来。
啪!
寂静中,忽然一声拍案声响起,众人一惊,转头看去,却见正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张奎,此刻忽然站了起来。
“二郎,这事儿是为了河北老少爷们求活路,旁人如何不消说,且算上自家与汤怀哥哥一份儿。咱们虽说武艺低劣,但能做成此事,却也绝不惜这大好头颅!”
这黑瘦的山贼,此刻神情激昂,目射威凌之际,忽而竟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让人为之血脉贲张。
邬梨率先拍手,大赞好汉子。张先也笑道:“兄长不必说,小弟也是要拖上二位哥哥的,否则事后,还不得让你骂死?”说罢,呵呵轻笑。
张奎眉飞色舞,极是得意。只是转目看到萧天,满面笑容忽的一敛,冷笑道:“姓萧的,你却怎么说?莫不是只打自家人有本事,杀金狗便怂了?你若怕了,大可直说,也不必在这儿装模作样,搞的屙不出屎来一样,没的令人耻笑。”
他和汤怀二人劫杀萧天,最终却被弄的灰头土脸,损伤惨重,大半身家就此一朝葬送,心中实在已是痛极。对萧天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也是恨之入骨。
只是恨归恨,他却也不是个不明理的,身在绿林这个行当,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此番原就怪不得萧天。倘若不是自己二人贪心,又如何落得这个下场?
更何况,后面还有了张先的说词,别说本就是他理亏,便不是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找场子的话了。心中这份郁闷,自然也就在题中之义了。
可不成想,眼前忽然竟有了这码子事儿,眼见萧天迟迟不肯表态,心中满是愤懑的他,哪还肯放过这机会?场子既然找不回来,便奚落这鸟厮一顿也是好的。是以,扭头看到萧天时,这酸的辣的,便也就一股脑儿的倾斜而出了。
他这心思,场中众人自然都是明白的。只是邬梨父女都不满萧天的拿捏,又身属客道,当然乐见其成。而张先也是有些疙瘩,眼见张奎借机发作,微一迟疑间,张奎那炮早打了出去了,便拦也不及了,最终只得苦笑着摇头。
萧天迟迟没回答,其实是在细细推演此事的可行性。这是他后世千万次刺杀养成的习惯,也正是赖于这种习惯,才最终造就了他的威名。
对于张先的提议,他并没什么排斥。甚至相反,隐隐的,他还有一种兴奋。那是一种渴望已久的情绪,熟悉而又遥远,刺杀,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诱惑一个杀手的事儿?
可是,张奎忽然的这猛一发作,登时将他的思路打断,不由的让他心下烦躁,心头顿时就是一股恼怒升起。
两眼慢慢的眯了起来,一种危险的光芒流转不定。
“说够了没?”张奎正骂的畅快,冷不丁耳边响起一个森寒的声音,心下不由一窒,登时便住了声。急循声看去,却迎上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双眸。
“你…..你待怎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张奎脸色有些苍白。
“须知这里可是张家庄!”慌乱中,忍不住又加了这么一句,话方出口,便是不由的一阵羞愧。这话中那色厉内荏的味儿,怕是小儿也能听的出来,自己堂堂一寨之主,何曾这般软弱过?
要待再想说几句场面话挽回面儿,却只听萧天嘿嘿低笑两声,下一刻,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喉咙处便被一股冷意逼住。
那是一把隐隐泛着青光的短刃,如同清冷夜空上的一枚冷月,悠远而冰咧。划过一道玄妙的光影,似是无视了空间,就那么突兀的凭空亮了起来。
他认出来了,就是这把短刃,让汤怀直到现在,还处在虚弱之中。
好快的刀!这是他一瞬间脑中唯一的念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