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那天徐长卿和萧天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在第二天,四季春就忽然自己关了门。然后,郝老实就和徐长卿一起离开了京口,不知所踪。
消息传开,许多人都惊疑不定起来。倾向萧天的人,不免心中忐忑,暗暗猜测着,这是不是意味着萧都头在这次博弈中,终于是扛不住了。
不然,怎么会先是送走了自己的女人,而今又连唯一的产业都关掉了,更是将身边的智囊都打发走了?
而吴家,却是在第一时间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显然是萧天怂了。是一种变相的退避,不敢再和自己樱锋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哼,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他若不跪在我眼前磕头赔罪,便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据说,这是吴家少爷吴宝山当晚,在几个狐朋狗友的聚会上喊出的话。
这句话很快就传播了开来,萧天自然也听说了。只是这对他毫无影响。喊的再响也没有用,有种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只要对方真敢跑自己眼前蹦跶,萧天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
他没去理会吴宝山的叫嚣,而是一转身出了门,直接往东市的英雄楼而来。有些事儿,是该说道说道的时候了。
这一次,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大柱子这个跟班外,还有马家的小子马麟,以及马麟那个朋友蒋敬。
打从上次马家祠堂那出事儿之后,马麟和蒋敬两个,就隔三差五的来寻萧天喝酒。
对于萧天,马麟实在是佩服极了。他和蒋敬私下里谈起萧天的时候,二人都觉得萧天其人深不可测,言语行止,大异于常人。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们难以想象的地步。除了大宋、大辽、大金、西夏等等,数万里之外,还有更多的国家,更多的人。他们有着完全和咱们不一样的文明和传承,人这一辈子,建功立业固然是一种追求,但若是周游天下,将蓝天覆盖下的地方都转遍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功业?”
“周游天下............浑身黑色的人,有着蓝色眼睛的人,像金子般眼色头发的美女…………..,爬上全是白雪覆盖的大山,走上数月都看不到边际的大海,一望无际、却又潜藏无限生机的大漠………”
“让汉家文明的大旗,在无限的天空下到处飘扬………”
好吧,以上种种,彻底煽动起了两个活力过剩家伙的情绪。跟着他,这一生或许真能见到无数不同的风景。两人如是决定了。
大柱子咧开大嘴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对于都头说的那些什么这种人那种人的他不懂。他牢牢记住的一点就是,跟着都头,有肉包子吃,不管是到哪里!
幸福,有时候,其实真的很简单。
至少,现在大柱子,还有马麟和蒋敬就觉得很开心。
不过,相对于他们,朱贵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不但不开心,他还很闹心。
四个人中,其他三人自然是不放在朱大掌柜的眼中,但是,领头的这位主儿,今天忽然冲了过来,其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要知道,这阵子外面全是关于他的传闻,按理说,这个时候,他更应该表现出的状态,该是尽量少出现在人前,多藏在家里才是吧。或者,哪怕是一怒之下,拔刀而向也算是正常啊。
可眼下这位,偏偏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仍然呼朋唤友的招摇过市,还大大咧咧的坐到自己这英雄楼里了。
而自己这英雄楼虽然也是酒楼,可却面对的都是大富大贵的客户好吧。像这位这样的,也不是不接待,只要他们有足够的银子,大可自由进出。
可真要是有那种财力的,又怎么会一直屈居这种身份呢?就像上次来的那次,不也是故意来恶心吴家才来的吗?除此之外,他来了京口这么久,又何曾往这里来过?
难道……..是上次的事儿,被他察觉了?又或者,是来试探的?可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眼下大事在即,可千万莫要出什么变故才好。
朱贵心中叹着,满脸赔笑的将几人迎了进来,一路上这心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儿,却始终猜不透。
“萧都头,这里是咱们英雄楼最好的雅间了,你看坐这里行吗?”一时猜不透对方的心思,朱贵强压着翻腾的心思,引着四人在三楼一处房间前停下。
萧天脸上似笑非笑,抬眼打量了四周一圈,这才微微一笑,摇头道:“朱掌柜的,你确定要请我们坐这里?”
朱贵心中一沉,面上却做出一副惊愕的神情,诧异的道:“怎么?萧都头莫非觉得这里不好?可这真的是咱们这儿最好的房间了。”
萧天脸上笑容渐渐淡了,淡然道:“朱掌柜要说好,那便好了就是。只是一旦待会儿大伙儿说出什么话被人听去了,给朱掌柜的,哦,确切点说,是给你们带来不便,可就怪不得咱们了。”
朱贵脸色微微一变,左右看看,这个时候还太早,并无其他客人上门,让他心中略略一松。
“萧都头说笑了,客人们来此用餐,说些什么,又怎么会给我们带来不便?呵呵,无妨的,无妨的。”强笑着应付着,眼神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天。
萧天嘴角浮起几分讥诮,淡淡的道:“哦?既如此,那好。便请贵东家出来一见吧。”
说到这儿,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说的东家,是真正的东家,朱掌柜的明白吗?”
朱贵面色不变,赔笑道:“萧都头究竟在说什么?什么真正的东家,这里的东家就两人,一个是小人,另一个是小人的兄长。只是小人天生喜欢经营之道,这才自任了这掌柜一职。呃,莫不成都头想要见的是我家兄长?哎呀,这可难办的很,我那兄长最喜游山玩水,这一年到头在外的,便是小人也难见一面,实在无法给都头引见。不知都头究竟何事,若是方便的话,不妨跟小人说下,待到家兄归来,必然转告就是。”
萧天看着他表演,并不打断他。身后马麟和蒋敬,也只是一早去找他,顺便被一起叫来,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所以,此时便和大柱子一样,都只能是满头雾水的看着。
朱贵自己说了一通,却见萧天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不由的心中发毛。暗暗咒骂,这混蛋究竟要做什么?你倒是痛快说出来啊,这么只盯着老子看,老子脸上难道长花了不成?
脸上挤出的假笑越来越是僵硬,直到朱贵自己都觉得难受了的时候,萧天才淡淡的开了口。只是一开口,顿时就让朱贵再也绷不住了,一张圆圆胖胖的脸上,顿时满是阴鹜防备之色。
“我要见的东家姓黑,黑东家。嘿嘿,至于说什么事儿嘛,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商量下,看看码头上那批红货怎么分而已。怎么样,朱掌柜的,这话能带到吗?”
这就是萧天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
朱贵两眼渐渐眯了起来,冲着后面一挥手,几个伙计模样的男子霎时冲了出来,手脚麻利的将大门掩上,随即纷纷围了过来,将萧天几人围在了中间。
马麟和蒋敬三人,便再是迟钝,这会儿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蒋敬一手探入怀中,两眼微微一缩,身子半转之际,已是与马麟背靠背,紧张的盯着四周围上来的众伙计。
马麟却是怒喝一声,从袍襟下摸出一把解牛刀横在手中,身子微微拱起,如同一只炸了毛的豹子,凶横的瞪着前面几人,似乎随时便要暴起伤人。
而另一边的大柱子,在微微愣神之后,终于也是明白过来。狂吼一声,将腰间那大一号的腰刀擎出,上前一步挡在萧天身前,持刀指向朱贵,大怒道:“好你个死胖子,莫不是要造反不成?来来来,想动咱家都头,先跟你赖爷打过再说。”
这浑人一根筋,往日里办差习惯了,一出口就是先给人按上个造反的名头。此刻大瞪着两只牛眼,满脸兴奋之色,那摸样哪里是愤怒对方造反,简直就是巴不得对方造反才是。
朱贵这个腻歪啊,看也不看那浑人,只眯着眼看向萧天,冷冷的道:“萧都头身在公门,如此张口胡言,莫不是看上了咱们这英雄楼了,要使这种手段夺了朱某的产业?嘿嘿,只怕要让都头失望了。朱某可不是那般任人欺负的小商小户,倘若你好好的来消费,咱们自是待如上宾。若是那欲要欺负我等的,哼,这里旁的没有,杀猪刀倒是备的有的。”
大柱子见自己吼了半天,人家居然不理他,不由大怒,还待再说,身后萧天已是伸手拍拍他肩,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扭头看看四周满脸狞笑的众伙计,挑了挑眉头,淡然道:“看样子,朱掌柜的是不肯给萧某传这个话了?摆出这么大的场面来,呵呵,倒也真的看得起萧某。”
朱贵面色愈发冷厉了几分,哼道:“明人不说暗话,朱某自认与你萧都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今你忽然欺到门上来,究竟为何?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嘿,朱某这英雄楼虽不是什么刀山火海,但要囫囵着走出去,怕也不那么容易。”
萧天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仰天大笑几声,随即笑容猛然一敛,冷然哼道:“好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那晚算计萧某之事,莫非也是萧某欺你不成?”
这一声喝,听到朱贵耳中,当即就是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果然如此。只是虽然明白了,但一来都这种局势了,便再解释也是多余;二来,刚刚这萧天口中所说的,实在干系太大。就算没有这个结在前,今天也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他走了。
想到这儿,朱贵眼中凶光一闪,便要呼喝动手。哪知道,那嘴还不等喊出声来,一声断喝,一个身影已是横空而来,猛然往身前插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