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在月落湖住了三年,尤其是当赵无敌朔方戌边之际,陪着窈娘和鸢儿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刻,让他很感激。
好歹叔侄一场,如今她们要回家成亲,做叔父的为俗事所累不能前去贺喜,只好给她们每人备了一份珠宝首饰等,算做给她们添妆。
鸢儿大哭,可眼中分明没有半滴泪水,但却把窈娘给心疼的不行,一个劲地埋怨自家郎君。
面对窈娘,赵无敌只好投降,向鸢儿签订了城下之盟,被小丫头敲诈了好多好处,方才哄得她“破涕为笑”。
沫儿看不过去,在她那小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鸢儿,你才多大的人,要那么些珠宝干什么?莫非是在攒嫁妆不成?”
鸢儿小脸一红,嘴巴一憋,似乎是要故伎重演,可沫儿眼睛一瞪,道:“少来,我可不吃这一套。”
这些都是闺阁中的事,只要不闹得太过份,都属于窈娘该管的范畴。
鸢儿喜欢收集金银珠宝的事情,他曾听窈娘说过。没办法,当初家道艰难,鸢儿受了不少苦,尤其是阿爷去后,就更加不堪了,挨饿是常有的事。
小丫头就如同一头受惊吓的小鹿,总是没有安全感,哪怕是哥哥回家以后,每日里锦衣玉食,不缺钱财,可小丫头总是怕再次回到从前,面对那种饥寒交迫的生活。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积攒钱财,到窈娘发现的时候,竟然有好几十贯钱,将床底下都堆满了。
后来,许是听了丫丫的点拨,铜钱的分量太重,不如换成金银珠宝等稀罕物。于是,鸢儿将钱财和窈娘姐姐换成了金银,并且时常寻个理由向哥哥敲诈金银珠宝。
窈娘在说这些的时候,泪水就没有停下,一直在自责,是她没用才让鸢儿受苦了。
鸢儿的所为,窈娘的自责,最心伤的就是赵无敌。是他枉为男人,不能给妻子和妹妹遮蔽风雨,太失败了!
当窈娘问起该怎么办的时候,赵无敌长叹一声,道:“随她去吧!她这毛病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治,咱不凡顺水推舟多给她些钱财,渐渐地也许就将钱财看厌了,从不安中超脱,恢复正常了!”
自打那以后,赵无敌就时不时地给鸢儿敲诈些钱财,而鸢儿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随先生读书,渐渐有了好转。譬如这次丫丫回家时,鸢儿就送了她些东西,其中有名贵的月落珠,搁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山雨未来,却有客人来访,一家子面面相觑。
“这种天气里还有客人来访,这客人也真是无趣得很。”一向谨守身份寡言少语的月娥也忍不住说道。
炎炎夏日,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雨天,一家子聚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却被俗客打断,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郎君,来的都是客,而且,这种天气里……想必人家也是有急事,您还是去见见吧?”窈娘劝道。
赵无敌将手中的拜贴一扔,道:“什么客人?不过是扬州郑刺史,三五日就要见一面,算个什么客人?不过,这老郑平日里也是一个妙人,今日怎么会干出这样的冒昧事情?不正常,很不正常……”
他又将拜贴捡起,仔仔细细地打量,欲从其中寻得一朵花来。良久,赵无敌“咦”了一声,还真给他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拜贴中规中矩,从材料到工艺都没毛病,有点身份的都在用,十文钱一贴。赵无敌府中也有,比这精致一点,一贴二十文钱。
里面的书写格式也正常,可里面有一句话“康不揣冒昧,特来府上求见,还请安国县公不以康粗鄙,将府中清茶赐下一二,好送往神都孝敬族中长辈”。
此话看似没毛病,人家郑刺史想从安国县公府上讨一些清茶,送往神都孝敬长辈,以尽孝道。可你丫的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就为了些许清茶,在山雨欲来之际专门跑到我府上,不是诚心给我找不痛快吗?
他本想让人给他一些清茶,然后让他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公爷不想见他,一个字,烦,三个字,烦透了!
可他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对劲,因为他与郑刺史打交道多日,知道他不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不可能干出这种没名堂的事情。
那么,他意欲何为、想说明什么呢?
他再三研究那封拜贴,不放过每一个字,就连暗纹都没有遗漏,最后锁定了“清茶和神都”两个词上。
他府上的清茶是用后世的方法所制,在大周属于独一份,而茶叶采自龙山中的那处密地旁边,在绝壁顶上有天然生成的茶树,得泉水滋养,味道奇美,妙不可言。
他给秦夫人和冯桂各自准备了一大箱子,至于太平公主和武攸暨也不例外,另外将最上等的给挑了十来斤,让太平公主带给女帝。
作为臣子,但凡遇到好东西,第一个就要想到君王,赵无敌立身朝堂中,也不能不随波逐流。
清茶,神都,郑刺史是借用此事暗示他,神都来人了。否则,他老家在清河,他爹是家主,坐镇清河老宅中,即便是有好东西孝敬长辈,也该第一个送到清河才是,至于送到神都不是鬼扯吗?
神都来人了,好啊,武厚行都死了快一个月,也该有动静了。就是不知女帝派了何人前来,是不是带着大队禁军?
他想了想,似乎不太可能,因为扬州城中若是来了大批禁军,将引起极大的轰动,赵六那小子早就该谴人来通风报信了。
他的眸光锐利起来,心中冷哼一声,暗道:“女帝,你会做何选择?不过,无论你怎么选择,但要想让我束手待毙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告诉窈娘等人,让她们该干嘛干嘛,然后自到前厅去见郑刺史。在路上,他不动声色地小声对一位亲卫嘀咕了几句,那亲卫躬身应诺,随即小跑着离去。
前面会客的花厅中,郑刺史正陪着一位着青衫的年轻人品茶,并不时偷眼看向门外。
“啊哟,郑刺史,好久不见,你可真是稀客啊!”赵无敌刚到门口就大声喊着,甫一进门,又对仆人喝道:“你们是怎么待客的?一杯清茶,太简慢了,还不快去准备酒宴,本公要和使君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