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个小白脸是大将军安排的侦骑,跟着武攸暨将军侦察朔方城的动静,此时急匆匆而来,定是朔方城有大事发生,可不敢耽误他。
楼烦关关门大开,白先羽一马当先闯了关中,对魏郎将看都不看,带着十多骑穿关而过,扬长而去。
“嘿,这小白脸长脾气了?敢给老子掼脸子,下回逮住了把的小白脸打得连你娘子都不认得。”魏郎将摸着虬髯,咬牙切齿。
白先羽马不停蹄,穿过近二十里山道,进入新城,直奔驿站。
朔方边军撤到新城,给新城县官员带来极大的压力。边军将士加上原住民近万人,小小的新城县要把他们安置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城中还有六年前驻兵的营地,虽然营房破败不堪,但简单的休整一下,勉勉强强还是能遮风挡雨的。
就连这些破败的营房,也只能尽着伤兵优先,剩下的将士们加上原住民,还有三四千人,只能在空地上面搭设一些简陋的帐篷凑合一下。
而城中的空余的民房,县衙空余的库房,全都给征用,堆积着边军海量的补给物资。
县令是十年前的进士科出身,周成,字成功,标准的寒门子弟,妻子也是出身小门小户,再加上上头没人照应,出仕十年,依然是边地一个下县的县令。
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做人,这不,魏文常一到新城,周县令就提出把县衙让出来,作为大将军和魏司马的驻节之地。
魏黑脸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带着沫儿小丫头住到了新城驿站,后来秦怀玉也住到驿站里,将驿站当作了大将军的临时行在。
秦怀玉正在临时书房里和魏黑脸议事,前几日已经把朔方大捷,歼灭忽必利五万铁骑,擒获突厥小可汗忽必利的捷报,由红翎信使八百里急报神都。
这还是自打突厥入侵以来,第一次将朔方军情上报朝廷,至于在忽必利围城其间派出的那几波信使,问过楼烦关守军,压根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很显然都没有逃脱忽必利游骑兵的绞杀。
此时,魏文常手里拿着一份奏折,看着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眉头紧锁,长叹一声,道:“你这是何苦?你把责任全都揽在身上,想过后果吗?”
秦怀玉凄然一笑,道:“呵呵,未战先退,弃城而走,将朔方城拱手让给突厥人,我是朔方主将,我不担责任谁担责任?
我这也是有备无患,提前把请罪奏章写好,省得到时候没心情,还有麻烦你代笔。
再说了,这只是一个可能,无敌不是要火烧默啜大军吗?只要他成功了,某可就是立了大功,这份奏章就成了废纸,到时候那份报功的奏章可就要劳动你的大笔了!”
魏文常垂下眼睑,低声叹道:“那只是一种可能,你不也是心中没底吗?不要忘记了,秦大将军,你可是答应了赵无敌,要好好照顾沫儿小丫头的。”
秦怀玉惨然说道:“呵呵,老魏呀,不是还有你吗?老魏啊,真到了那一步,就烦劳你照看沫儿,还有那小子在扬州的家人。
老魏,你可别瞪眼,某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件事情你扛不住。
不要忘记了,你只是军司马,没有某点头,你能调动朔方大军?
若真是到了那一步,某会把你软禁起来,理由就是你阻挡某退兵。这样一来,就把你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了。你不要激动,先听我说完,老魏,这次弃守朔方城总要有人负责的,与其是咱俩一起完蛋,不如死我一个。
呵呵,其实某反而赚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你却要背负着各种责任,照顾这个,照顾那个,才是最艰难的那个人。
老魏啊,人无信不立,某等既然答应了那小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食言,不能让那小子留有遗憾……”
秦怀玉说到这里,眼中浮起濛濛水雾,喟然长叹,起身朝魏文常一揖到地,正色到:“一切就拜托了!”
“唉……何至如此?何至如此?”魏文常同样起身还了一揖。
两人对视一眼,相对凄然一笑,完成了托付和约定。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而来。
秦怀玉眉头一挑,轻声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秦大山推开门,把一颗大脑袋伸进来,憨笑道:“大将军,武将军派人来了。”
“哦?快让他进来。”秦怀玉身体微微抬起,有点迫不及待的模样。
白先羽将朔方城起火的事情禀报了大将军,不过,他只知道朔方城起了火,至于其它的,包括突厥人的伤亡、有没有撤军,全都一无所知,更加不知道赵无敌的安危。
实际上,他连赵无敌潜伏在朔方城的事情都不知道。这是最高机密,就是中郎将这个层次,也只有武攸暨等个别人知道。
白先羽是在朔方火起的时候,受武攸暨之命直接从朔南三烽火台动身,前来新城给大将军报信的,如何知道朔方城的具体情况?
秦怀玉见白先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加上眼圈泛黑、气喘吁吁、累得够呛的模样,挥挥手让秦大山把他带出去,给他们弄点吃的喝的,再好好休息一番。
“大将军,朔方城的大火如期而至,赵无敌的计划实现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突厥人具体的损失,但以某来看,默啜退军是迟早的事情,呵呵,你的奏章是用不着了。”魏文常将秦怀玉的奏章往书案上一扔,拍拍手道。
火烧朔方,如期而至,让秦怀玉略感欣慰,不过,随即又紧锁眉宇,道:“某的麻烦八成是解决了,可是,赵无敌深陷火海,又该如何脱身?
不瞒你说,自从他说出火烧朔方的计划之后,某就一阵心中不安,总觉得他将就此……离某而去。
一座城烧成了一片火海,还有默啜十万大军,赵无敌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脱身?
他这就是以死来换得某等的脱罪,让某如何心安?某好恨啊,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砰……喀嚓……”
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瓷器坠地、继而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