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簌雪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躬身道:“陛下,簌雪献丑了。”
皇帝打量着裴簌雪,镇国候府家的女儿的确并不精通于歌舞曲艺,从她十几岁开始,便随着镇国候一同镇守北疆。
萧如婉知道裴簌雪不理会她,不过自己口头占了上风,届时裴簌雪自己再出丑,她真是迫不及待得想要看看这场面。
“王妃,您想要表演什么?”
说话的男子是楚旬,身着玄青色长袍,衣袖绣着图云状的暗纹,此乃内阁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配饰的图案。
作为月阳最年轻的探花郎,楚旬年不过27便入了内阁,才华横溢,城府极深。
裴簌雪回头与他对视,楚旬前世中立,后萧云泽登上皇位之后,他帮新皇铲除异己,巩固皇位出了不少力气。
她倒是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裴簌雪笑道:“还请楚大人替本妃准备一架古琴。”
“来人,将扶摇取过来。”楚旬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楚大人竟然让人把扶摇拿上来?”
“扶摇可是楚大人珍爱之物,难道楚大人......”
裴簌雪也有些讶异,扶摇乃是皇帝亲赐给楚旬之物,平日里他都将其珍藏在内阁高楼之中。
今日他这所为,难免有示好之嫌疑。
一旁的萧云泽,面上也有些压不住的颜色。
楚大人在朝中想来中立,没有哪位皇子不想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
扶摇被抬了上来,小心架在殿中央,裴簌雪撩开衣摆,正做在殿内,气氛倏然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落在这抹红色的身影上,或嘲讽、或期待、或好奇。
一个从未听闻过会琴棋书画的女子,竟然敢在众人面前于大殿抚琴。
若是镇国候在此处,或许都不敢相信裴簌雪会有今日之景。
指尖皆是被兵器磨出来的茧,于血肉之上长出来的新皮肤比以往都要更加坚硬一些,这双手忽如三春拂柳,轻轻扫在琴弦之上。
几声沉重的声调盘旋于大殿之上,扶摇不同于普通古琴的壮阔之气也被裴簌雪完全释放出来。
好琴!
裴簌雪心中惊叹一声。
正襟危坐的楚大人,身子竟也有一瞬微微前倾之势,即使是他,也从未在扶摇上拨出如此弦音。
萧如婉的眼神顿时震颤了几分,心下的忐忑让她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不会的,她怎么可能会弹琴?
萧云泽薄唇微抿,眼前的女子和以前他认识的裴簌雪判若两人。
从她嫁给萧璟砚的那日开始,裴簌雪便已经不一样了。
而殿中央的裴簌雪,得到扶摇的回应之后,更是心情大好。
前世自己的确不通音律,可是自从嫁给萧璟砚,她与萧云泽暗通款曲后便想尽了办法来讨他的欢心。
萧璟砚亲自教自己曲艺,而她却将这些尽数用来欢愉另外一个男人。
还是亲手杀了她,灭了她镇国候府的仇人!
恨意席卷而来,宛若大漠狂沙席卷起一团团暗黄色的团云,以铺天盖地之势倾轧而来,随而音律忽然婉转,大漠之中,一朵孤寂的蔷薇于风暴中屹立不倒。
血色染红了沙漠,也带来了镇北将士们忠军报国的壮志和决心。
众人皆沉浸在这豪阔的琴音之中,久久难以平复。
知道琴音戛然而止许久之后,大殿骤然爆发掌声。
萧璟砚嘴角微勾,眉眼挂着意料之中的欣喜。
她的雪儿,不愧是世间奇女子。
“王妃这琴曲,悲戚壮阔,不愧是就战沙场之人的心声!”
“是啊,寻常女子,岂能有这般格局?”
皇帝竟也起身,亲自走到裴簌雪跟前,将其扶起来:“好啊!”
“真是镇国候府的好女儿!若是镇国候能看到今日之景,必然与朕一般感慨万分!”
裴簌雪缓缓俯身施礼:“陛下谬赞了。”
“多亏了楚旬大人的琴,扶摇乃是前朝著名工匠以心血灌注所制,而雪儿听闻那工匠乃是军中将士出生,造完此琴便含泪而逝,想来应该是扶摇感应了将士之情,才发出如此壮阔之音。”
裴簌雪的低调让皇帝对她更加欣赏了几分。
眼前的姑娘和往日竟大不相同。
镇国候府的嫡女,久战沙场,必然桀骜不驯,如今却多了几分低调和谦逊。
看来璟砚的眼光,的确没有错。
皇帝感叹于裴簌雪的变化,对镇国候府的宠爱也更多了几分。
“朕倒觉得,今日曲艺最佳,乃是宸王妃,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帝重新坐回主位,裴簌雪也回到了萧璟砚身边。
“夫人真厉害,为夫如听仙乐。”
裴簌雪失笑,众人夸赞自己,总带着一些奉承或是私心,可在萧璟砚这里,却是赤裸裸的真心实意。
“你若是喜欢,回府之后,我便弹与你听。”
“一言为定。”萧璟砚眉眼舒展,有了夫人的宴会,倒也有了一些趣味。
而对面,萧如婉死死攥着手心,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怎么会弹琴?!当初在国子监她总是因为曲艺不同被众人嘲弄,而且纵使下了不少心血,也根本没有任何进步。
若不是如此,镇国候怎么放弃让她做闺阁女子,带她上战场出征?!
萧云泽同样震惊,不过这些情绪都被他很好地压在了心里,面上并无过多的变化。
“父皇,宸王妃的曲艺,的确过人,儿臣自愧不如。”
萧云泽此话一出,众人也跟着附和:“陛下,臣等以为,曲艺魁首应当是宸王妃。”
楚旬此人公允,既然大家皆是如此认为,他便直接将前十名名册公布,待稍稍修整之后,进入第二场比试。
丝竹之声,重新如流觞曲水一般缭绕,方才的紧张被稍稍缓和了不少。
觥筹交错之间,已有人在殿外搭好了台子,准备开始第二场武试。
“宸王妃果然是奇女子,水月女子大多娇柔,如王妃这般豪气之人,本皇子乃第一次见。”秦雨轩端起酒杯同裴簌雪敬酒。
客套的礼貌裴簌雪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回应,并未多言。
而一旁的萧璟砚,眼眸微垂。
秦雨轩,让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