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多日的高烧不退,让汝飞飞有些筋疲力尽,原本打算第二天再去树林里给徐川上坟,但是却连下地都变得异常艰难。
“你怎么起来了?”前来送药的贝子看到汝飞飞上半身在地上趴着,下半身还在床上。
“我……我要去看看徐川……”汝飞飞痛恨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子,尽管她知道,这多半是连日来伤心过度的结果,但还是不愿意吃一口饭。
“你这个样子,他活着看了去,不也是心疼的要死吗?快吃上饭。”贝子将饭菜放在一旁,拉着汝飞飞回到床上,又帮她盖好了被子。
“这里,这里有船吗?徐川是土葬还是火葬?我想带他回去……”虽然汝飞飞与徐川相识的这段时间,几乎从未听他提起过家人,只说过徐芩是他的表弟,其余家住哪里,汝飞飞一概不知,即使带回去,多半也是找个公公墓葬了,汝飞飞还是希望徐川能离自己近一点。
“姑娘,你是要挖坟吗?那可使不得啊!徐川当时……哎,人的骨头和着肉血,血腥极了,还是要入土为安啊!”一旦挖开一切就暴露了,当初为了骗汝飞飞,二木只是挖了个坑,又堆了些黄土罢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我要带他回去!咳咳……”汝飞飞说到这里激动起来。
“其实……”贝子开始给汝飞飞做思想工作,“你若是真的舍不得他,一辈子留在我这里也无妨,这个小岛上只有我和二木两个人,每周出海打鱼两次,多半时候孩子在林间玩耍,我在家做饭,日子虽然枯燥了些,可是平和的很……”
是啊,没有了徐川,就算回到了学校,汝飞飞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吗?还有教授,那里时时刻刻都有这两个曾经自己最为亲近的人留下的身影,自己可以独自面对吗?
或许,留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汝飞飞当场没有表态,贝子也不着急,“你好好想一想吧,守着徐川,过一辈子,你真的愿意吗?要不然就彻底忘记这里的一切,回到你的世界,好好生活,再也别去想过去的事情。”
二木的闭门思过已经过了期限,然而除了每周两次固定的出海打渔,他几乎再也不去树林间玩了,也不进汝飞飞的房间,更多的时候是在后院自己待着出神。
贝子看到这样的二木,着实有些心疼。
“二木……”每当贝子叫住二木想要与他好好聊一聊的时候,二木又强打精神,装出一副活力慢慢的样子。
“怎么了?妈妈?”二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别再这样了,你到底怎么了……”贝子抱着二木流下了眼泪,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自私的为了汝飞飞而剥夺二木的快乐。
“没有……我只是……”二木有些不敢开口。
“什么?你大胆说就是了,跟妈妈还有不能说的话吗?”贝子安抚着二木。
“我,我最近几晚,总是梦到徐川叔叔,他,他真的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二木的噩梦,贝子心底却有些高兴。
如果徐川真的死了,那就算给毓萌和自己报仇了,只是眼前的这个傻孩子哭得这样伤心,让贝子有些心烦意乱。
“二木,你看,妈妈最近要照顾这个姐姐,还要照顾你,已经是无暇分身了,妈妈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贝子耐心的看着二木的眼睛问道。
“为了让汝飞飞姐姐不寻死,为了大家好……”二木的表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既然你这么痛苦,就去房间里告诉她吧,妈妈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说罢,就推门走了出去。
二木哪里见过妈妈如此生气,赶忙追了出去。
“妈妈,妈妈,我知道错了!”贝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二木,如果连你都不能理解妈妈,支持妈妈,妈妈活着也就……”不得已,在孩子面前,贝子也用了点计谋。
果然二木立刻投降的说道,“我不再那样了,我保证!”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汝飞飞的身体虽然尚且没有恢复到跟以前一样,但是好歹能在贝子与二木的陪同下来给徐川上坟了。
一般是上午过来,贝子挎着篮子,二木拿着椅子,下午的时候两个人再过来接她。
每天在徐川的墓前,陪着他吃饭,陪着他晒太阳,仿佛成了汝飞飞人生中唯一可做的事情。
贝子丝毫不介意汝飞飞一天比一天变得疯魔,只要她还留在这个岛上,贝子就心满意足了。
原本以为时间就会这样一天天的平静度过,直到那天。
“二木,我想给你徐川叔叔做个我的模样的玩偶,家里的针线在哪里啊?”汝飞飞看到二木回来了问道。
不成想二木出海捕鱼,捞上来一条有物的刺苦鱼,手指接触到了鳞片,现在已经渐渐肿胀,贝子忙着给二木上药,也只是回头答了一句,在她房间内的衣橱里。
汝飞飞点了点头,就自己过去拿了。
拿出了针线盒,不小心把盒子下面的东西带到了地方,汝飞飞弯腰小心翼翼的捡起来,这字迹怎么有些眼熟?
顾不得许多,汝飞飞赶忙打开仔仔细细的看起来。
一直看到落款,汝飞飞的手一直是抖的。
这是徐川留给贝子和二木的信件!信上说他们来这里避难,但却迟迟没有看到贝子和二木两个人出现,由于某种原因,他们必须要送一个孩子回到基地,或许日后还会再来,希望贝子和二木保重之类的话……
汝飞飞彻底迷茫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徐川的信上所说,他们与这木屋母子二人的关系,似乎不错?但为什么这个女人却总说徐川死了?连带着小孩子一起撒谎,还弄了一个假的坟墓来骗自己?
汝飞飞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此次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会打草惊蛇。
悄悄的将信件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汝飞飞收拾好情绪,走出了房间。
正巧撞见急急忙忙往这边赶的贝子,“找到了吗?”贝子看起来有些紧张。
“哦,找到了,只是我不知道改用哪个颜色配才好,你帮我看看吧。”汝飞飞难得主动的拉着贝子说话,她很是高兴,看来贝子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之前因为二木受伤,她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还有东西在自己的衣柜里,看来还是尽快找时间烧了那些信。
一整个上午,汝飞飞都非常认真的在绣玩偶,没有提出去徐川的墓,而且午饭时间还多吃了一碗,这让贝子很是高兴。
晚饭过后,汝飞飞借口身体不适,要早早回屋休息,贝子也乐得正好。
果然,在汝飞飞回房后不久,外间的贝子似乎交代二木早点睡觉,然后回了自己卧室一趟,又匆匆出门去了。
应该是准备去销毁那些信件了。
这是个机会!
“二木,你睡了吗?”汝飞飞轻轻叩了叩门。
二木立刻坐了起来,打开了灯,摇了摇头。
汝飞飞能感觉到二木似乎很抗拒与自己单独相处,以前她以为是这孩子认生,现在大概明白了,一是有愧于心,二是怕留下蛛丝马迹暴露。
“姐姐有那么可怕吗?你都不敢跟我说话?”汝飞飞坐在二木的床边上问道。
二木还是摇了摇头,眼睛似乎在往外面瞧着,似乎在期盼贝子快点回来为自己解围。
“哦,你在等妈妈啊,她拿着徐川叔叔写给你们的信去烧了,就是原来藏在衣柜里的那个,记得吗?”
汝飞飞的表情以及语气在这黑夜里格外瘆人,二木抱紧了自己大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汝飞飞上前抓住二木的胳膊,不让他捂住耳朵。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知道徐川还活着!但是你们母子二人却狠心的瞒着我!欺骗我!说!到底为什么!”汝飞飞简直是恨的牙痒痒。
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却几乎把自己生命之灯吹灭了,若不是汝飞飞的心志还算坚强,恐怕现在已经在投胎路上了。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二木想起了母亲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眼下也只敢说不知道了。
“好,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我有的是办法。”汝飞飞估计贝子也快回来了,只能放开二木,径直回了房间。
贝子回来后,去两个房间分别看了看,似乎人都已经睡熟了,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汝飞飞起的格外早,说要去徐川的墓前,将自己做的玩偶放在那里,而二木却破天荒的犯懒不想出门。
贝子说了二木几句,就带着汝飞飞出门了。
“今日别等到傍晚再来接我了,日当头的时候过来吧,午饭我想回去吃。”听到汝飞飞这么说,贝子当然是更加高兴了,忙不迭的答应了。
回到家中想要做饭的贝子却怎么都找不到最大的炒勺和刀了,究竟是放哪了?
照例与徐川说了些话,又哭了一通,等贝子走远以后,汝飞飞在身上掏出来炒勺和刀具,没办法,这是她现有的能找到了最为得力的工具了。
开始挖坟。
起初二木弄得土是非常松散的,后来应该是贝子又给他“添砖加瓦”了,若但是靠手刨,恐怕手都要刨烂了。
由于贝子的汤药这段时间,汝飞飞还是没少喝,但好歹其中的软骨草放得少了些,挖一会儿歇一会儿,终于在正晌午日头最物的时候,彻底把坟挖平了,里面果真什么也没有。
汝飞飞虽然一直潜意识里觉得徐川还活着,又看到了徐川亲手写的信,但在挖的过程中,还是很怕看到露出一截手臂,或者是血淋淋的骨血。
好在,好在,老天待她不薄。
汝飞飞在躺在了黄土里,从来没有觉得这里的黄土如此温暖,兴许是累了,她竟然渐渐有了些困意。
不过眼下不是睡觉的时候,因为她看到贝子正一脸慌张的向这边走来。
“走啊,回家吃饭吧?”汝飞飞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土坑里爬了起来。
“你,你……”贝子惊慌失措的看着这一切,汝飞飞的镇定让她更加害怕。
“没什么,回去再说吧。”汝飞飞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在了贝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