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木出去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灰头土脸的悄悄进了屋,汝飞飞吃了药以后抵不住沉沉的困意,又睡下了,贝子在外间等着二木回来。
“妈,我回来了……”二木格外小声的说道。
贝子朦胧的睁开眼,看到浑身是土的孩子也不加责备,反而快速指了指水龙头,两个人来到了后院。
“都办好了吗?”贝子一边给儿子调整着洗澡水的水温一边问道。
二木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是有点不高兴。
“怎么了?还是不理解妈妈的做法吗?”贝子戳了戳儿子有些气鼓鼓的小脸。
“没有,”二木连忙否定,“只是想到如果这是真的,我也会有点想哭,我才和徐川叔叔共同生活了不到一个月,就这么难受,里面那位姐姐见了徐川叔叔的墓,岂不是更加痛苦?那我,那我到底做的对不对……”
贝子有些心疼的抱住了二木,脸上还是被泪水冲刷过后的沟沟壑壑,混着泥土,看起来像个流浪猫一样可怜。
“这些痛苦都是暂时的,你看这个姐姐还很年轻对不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早早结束了不切实际的念想,便能早早开始新的征程,这些,你慢慢会明白的。”贝子给怀中的二木擦了擦眼泪。
二木虽然现在还不懂母亲的用意,但是他又隐约觉得母亲说的很对,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里洗澡,妈妈去看看那个姐姐,一会儿来前厅吃饭,好吗?”贝子提议道。
“还是不了吧……”二木低着头,“我怕我会忍不住……还是在后院吃吧。”
虽然这样有些委屈儿子了,但是为了女儿,贝子不得不同意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汝飞飞还在睡着,贝子也在用眼神描绘着她的轮廓,一点一点,像极了为了保护她而死去的令毓萌。
手心手背都是肉,贝子哪有不疼的道理,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再是牧冥山上的老鹅娘了,没有极阴之地的极阴之气,在这里,她不过是一个有着许多老故事的普通人,没有任何杀伤力。
好在这里终究是与世隔绝一些,和二木这些年,两个人过得还算安稳,只是近些日子里,这里来来往往了太多人,渐渐暴露在了更多人的视野与记忆里,这让贝子有些难以心安。
正沉浸在回忆当中时,床上的汝飞飞渐渐有了徐醒的迹象,“咳……咳咳……”
贝子赶忙过去扶起汝飞飞,将床头边的药草特制的水递给她。
将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后,汝飞飞才真真正正的认真打量起了面前的女人,“谢谢。”
果不其然,第二句就开始问徐川的事情,“徐川到底在哪?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吗?我真的非常需要知道……”汝飞飞刚醒过来,这几天还是没有吃过什么可以为身体保存能量的食物,身体非常虚弱。
“好好好,你先吃上饭,现在外面已经黑天了,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他。”听了贝子的话,汝飞飞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好歹也得到了一个许诺,加上身体的确没有什么力气,只好倚在床头上开始吃饭。
“我,我自己来就好。”汝飞飞的养父母虽然非常疼爱她,但是从小对她的教育也是非常严格的,在卧室吃饭,在床上吃东西,这些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还是被喂饭。
“我来吧,”贝子不由分说的舀起热腾腾的粥,“几天没吃饭了,先喝点粥垫垫胃,不然待会儿吃东西又要觉得不舒服了。”
不知道怎么的,汝飞飞总觉得面前的女人很是亲切,还有点眼熟,很有妈妈的感觉,但是这又非常不合乎逻辑,人家看起来分明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
一边想着一边吃掉递过来的饭,贝子笑得很是开心,眼底都是慈爱的目光……
汝飞飞有些不明白的是,如果明早就能带她去见徐川,也就是说徐川就在这个岛上,难道不在木屋里吗?这不是岛上唯一的屋子吗?还是说徐川他们在山林里驻扎?为什么就不能让徐川来这里看看她呢?自己溺水的事情,眼前的这个房屋主人,告诉徐川了吗?昏迷的这些天里徐川有没有来看过自己?
太多太多的疑问,让汝飞飞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道从何问起。
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但是又有一种难以捉摸的距离感,汝飞飞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这种感觉。
一碗粥很快被吃到见底,汝飞飞也是真的饿了,很快,贝子又端来了两个看起来很是清爽的小菜,还有糕点。
汝飞飞已经吃上饭,有了些力气,便婉拒了贝子想要继续喂她吃饭的动作。
“谢谢,我可以自己吃了。”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徐川了,汝飞飞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不管怎样,自己这趟总不算是白来,或许等徐川执行完任务,他们又可以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校园继续他们的学业。
如果徐川迫于某种原因要留下来怎么办?
这个问题,汝飞飞也想过,那她也就跟着留下来。
现在有了这具不死不灭的身体,对她来说,追寻徐川的脚步变得更坚定有力了些,毕竟不再害怕路上可能会遇到的任何困难,什么都不能阻挡她走向徐川的脚步。
一旁的贝子看着笑容渐渐在汝飞飞嘴角荡开,不觉得心下一疼。
心里想着,多吃点吧,多吃点吧,明天过后,这孩子或许又要有一段时间茶饭不思了。
“妈,我,我想出海去打鱼。”二木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就早早把贝子喊醒,她知道,这是二木不开心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他不想面对自己堆砌的墓碑给汝飞飞带来的痛苦。
“去吧,自己小心点。”贝子正准备下床给二木准备东西,二木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唉,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坏人。
其实她原本真的是。
第二天的太阳还是在汝飞飞的期盼中准时来到了,尽管汝飞飞多次拒绝,贝子还是坚决让她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饭。
“我,真的吃不下了……徐川在哪?在山林里吗?您要是忙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找他……”汝飞飞看着贝子又端过来的一盘东西,实在不想继续耽误时间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那么煎熬,她只希望自己下一秒就能出现在徐川面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吧,你吃完这个,我们即刻就动身。”贝子放下盘子,转身回屋内换衣服了。
听到这话,汝飞飞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面前的东西吃完了,是黑绿色的,膏状的东西,有一点药味儿,吃起来又很Q弹软糯。
“请问,这个是什么啊?是您自己做的吗?”汝飞飞心情大好,对周围事物的都变得热情起来。
换好衣服的贝子闻声走了出来,“啊,这个是我自己研究的,补气宁神的,我叫它‘归元糕’,走吧。”贝子在袖子里放了几片救急的药,以防汝飞飞有什么心脏病之类的病症,两个人,两种心情,出了门。
“徐川来您这儿,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汝飞飞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贝子虽然已经有儿子了,但是看起来保养的很是不错,也难怪汝飞飞会这样堤防。
贝子心下苦涩,傻女儿,老妈还会跟你抢男人不成?
嘴上却是认真回答道,“没有,他挺有本事的,也帮了我和二木不少。”
看得出,汝飞飞的眼里全是满满的骄傲,“也不知道他们吃没吃早饭,应该带着的。”
贝子掏出来一个小的酒壶,和用纸包着的两个肉饼,“带了。”
虽然这些在汝飞飞看来有些简陋,但毕竟不是自己亲自下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早饭就开始喝酒吗?”
贝子没有回答,两个人默默走着。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到了。”贝子突然在山林入口处拐弯,弄得汝飞飞一头雾水。
“不是进树林吗?这是……”最后一个“哪”字还没有说出口,汝飞飞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在了当下。
一个崭新的土堆出现在自己面前,上面还插着一个模板,写着“徐川兄弟之墓”,落款是国家特别行动队,日期,日期就是在自己来的前两天!
“这,这是什么!”汝飞飞一边向后退,一边质问着贝子,“是你骗我的,你骗我对不对?徐川怎么可能在这儿!是你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
贝子没有说话,反而上前,将方才拿出来的肉饼,仔细的展开,放在墓碑前,又将怀中的酒瓶拿出来,撒在了面前。
“徐川兄弟,我来看你了,还带来了一位姑娘,你看看,是不是你生前惦记的那位。”贝子侧身,给汝飞飞让开位置。
“什么东西!我不过去!这是假的!假的!”汝飞飞当下就要晕厥过去,贝子赶忙把自己带来的药,给她服下,又反复掐人中几次,才渐渐醒了过来。
“带我去见徐川,求你了,带我去见他,我要那个活生生的他……”汝飞飞在贝子的怀中哭得渐渐失去了力气。
谁成想,一次分别,竟然成了今生的永别。
其实二木做的并不是很像,单是外面的黄土还有些湿润的泥在,这一看就是今早或者昨晚刚刚翻出地的泥土,但是汝飞飞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根本没空去在意这些细节。
贝子救了她,照顾她,对于汝飞飞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热心人,她没有理由去在徐川的事情上做手脚。
当然,如果汝飞飞知道贝子的真实身份的话,那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可惜她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