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这吴锐,何其人也?古武派世代追杀的就是他了!为啥说世代追杀?因为这吴锐想当年偷了派系内的禁书,练成了不死不坏之身,只有天可收!可是这老天呐!非是不开眼!”
台上的说书人正说到高兴处,却不想被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
“这位先生话说的不规整,”少年的嗓音有些清冷,话语上虽没有带丝毫脏字,声音却犹如反光的刀面一般,让听到此话的人不觉眼前都是寒光凛冽的景象。
最先反应过来倒是人群中的一个看客,估计是这说书人的老粉丝了,不满的嚷叫道,“哪里来的捣乱的?歪脖儿?歪脖儿?还管不管你这场子了!”
楼下果然蹬蹬蹬跑上来个小伙子,看模样比刚才那个招呼徐川与令毓萌的小伙子要大个四五岁。
“怎么了,各位?”被叫做歪脖儿的小伙子,其实脖子并不歪,只是走起路来身形有些歪,不知道这名字从何而来。
“你这儿怎么什么人都往上放啊,我们县里养活不起你们茶楼了?”说话的人看身着打扮,想必家中是个有积蓄的。
“不是不是,茶楼还不是多亏哥哥叔叔们照应……这位,这位小哥也是交了钱的……”里外都是客人,打开门做生意就要八面玲珑剔透,在茶馆做活了这么久,这个道理,小伙子不会不懂。
以往也会有人喝酒闹事,息事宁人,是最好的办法。
“交钱?我可是交了年费!这个青瓜蛋子也就是个路过,孰轻孰重,你掂量紧了!”说话就往凳子上一坐,拿起了架势。
没等小伙子应声,被叫做青瓜蛋子的少年,将头上的帽子往上掀了掀,徐川只觉得这眼神有几分相熟。
“年费?”少年在衣服内里掏出一叠钞票,红灿灿的,足足有一指厚,“我不交年费,我就交今儿个的,这些,您年费够这个数吗?”
吃了一口瘪的中年人别过脸,不再说话。
台上说书的人却不干了,“你什么意思?都来听我的书,给钱算是你应该的,钱多钱少,我奉着都叫衣食父母,可‘父母’从不对我这保底的营生吆五喝六的!”
“怎么,说的不对还不让人家提了?”少年直接跨过栏杆,说书人往后退了几步,“你,你还要打人不成!”
叫歪脖儿的人细细的揣好一沓钱币,在这里当着个看客,也没再去拦,这些钱足够这些农户家不吃不喝两三年的收成了,就算是打起来把这桌椅板凳都碎个遍,自己也是稳稳赚了一笔,索性抄袖子在一旁看着。
“打你?”少年拧了拧手脚,“没兴趣,只是路过,嘴痒了,要来说上一段罢了。”
眼看着来人要抢自己的买卖,徐川不干了。
“等等,,这位先生可了解古武派?”人群中又多了一个出声的。
少年的眼光却没有意料中的直直看过来,反而低下了头,“知道些许,那也比这老头信口雌黄的强,怎么?你有赐教?”
“不错,”歪脖儿心想,今儿个真是神了啊,难不成这位大爷也要掏出钱来封自己的口不成?心中竟然还跃跃欲试了起来。
“家中有古武派中人,对其中的事情想必更为清楚明白,可否让徐某代劳。”徐川冲台上拱了拱手,不等台上人应答,便使了个步法,从隔着数十米的桌外,蜻蜓点水一般跃在了台上。
台下发出了几声惊呼,台上的说书人最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会几个三脚猫的功夫就说自己是古武派传人了?那我还是古墓派的呢!”
“这位老先生,古墓派收女不收男,男人进了古墓非死即残,您金庸也看得囫囵吞枣啊……”徐川一番话让台下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本就是图个乐呵,如今似乎更是热闹了许多。
“您看,咱二位是演个双簧啊,还是您先请?”徐川做了个请的姿势,台上的说书人愤然下台,坐在拐角处,准备看看这个人如何说的下去。
一旁登台的少年,也毓儿静静的下了楼,反而直直往徐川方才的座位走去。
正巧点心和烧鸡都送上来了,令毓萌有些踌躇的看着台上,又看看对面这帽子口罩都带戴的极为严实的人,有些忧心忡忡。
徐川投来一个稳定军心的微笑,当下便开始了。
“上回书说道吴锐其人,其人真乃是奇人!且听我细细道来……”
令毓萌眼中紧紧盯着台上说书的徐川,看起来还挺有那个架势,只不过眼前这个人正在不动声色的拿着自己的点心吃的起劲,令毓萌实在没见过这等口罩,在嘴巴上开了个豁口,口罩不用摘下,直接便可以吃,这是什么路数?
“喂……”虽然有徐川在,令毓萌也不想惹祸上身,“你……这是我的。”
对面的人背朝台上,徐川自然看不到这里的情况,食物只能靠令毓萌力争。
对面的人竟然吃到有些噎住,令毓萌无奈的推了推茶杯,总算顺了气,却又开始吃了起来。
“这个比徐川做的差远了。”令毓萌刚把目光转向台上,又被这句话吸引回来,“你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玩起深沉来了,盯着点心,不再说话。令毓萌叹了一口气,只好把点心也推到了他的面前。
“想不到你对他还真感兴趣,”许是被人说破了心中所想,令毓萌有些赫然,“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偷吃偷喝罢了。”少年不以为意的咂咂嘴,又开始打起了烧鸡的注意。
这被令毓萌看在眼里,赶忙护住了烧鸡,“点心是我的,你可以吃,烧鸡是徐川的!”
岂料少年摇了摇手指,“点心是你的,烧鸡也是他给你点的,徐川不爱吃鸡肉,往常还是吃猪头、鱼肉、牛肉比较多。”
想起临出门时,徐川吃着窝窝头,好像对放了鸡肉的馅料不是很感兴趣,另一个放了牛肉的倒是没少吃。令毓萌慢慢放开了对烧鸡的的钳制。
“哎,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少年好不客气的拽下一只鸡腿,装模作样的让了让令毓萌,便一大口咬了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令毓萌已经没了看台上的心思,这个人似乎虽徐川尤为了解,却又不像是要加害于他,但若真的是旧友,为何不大方相认?
台上的徐川眼睛时不时的瞟向这里,嘴上却丝毫没有停下,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方才与他理论的说书人也忍不住鼓起掌来,当真是精彩!
其实说书,更重要的是说,至于这书中的真真假假全靠看客自己领悟与体会,有哪个说书人不是满嘴跑火车呢,徐川把吴锐,也就是自家师傅,描绘成了一个地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料被派系斗争所利用,一心想在古武派中匡扶正义。
“我不信。”令毓萌看着啃着最后一块鸡脖子,满嘴油光的少年说道,“徐川怎么可能是连环杀手?”
“怎么不可能,他有个外号叫‘九十九次我爱你’,”少年一脸高深莫测,令毓萌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就是说,这个男人啊一生都在杀人,只有第九十九次接任务遇到的人才是他的真心爱人,以往任务中的过客,在他身边最后都早晚难逃一死。”
原本是荒唐至极的对话,令毓萌却忍不住想到了徐湾村、周家庄,想到了庄驰与蒋山河一队,想到了母亲,果然是“难逃一死”吗?
“可我不怕,”令毓萌抬起头,用手遮住了徐川的视线。“在我身边,他也是难逃一死。”
少年一向慵懒的眼神亮了亮,在令毓萌的脸上扫了扫,最终又恢复了平静,“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令毓萌看着徐川也正下台往这边走来,少年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二楼,令毓萌揉了揉眼睛,真的不见了。
“徐川,那个人好像认识你!”令毓萌有些激动,徐川却捏着手中的钱,坐了下来。
“哦,是吗?这是我说书的报酬,不算多,付这顿饭钱是肯定没问题。”徐川的眼神瞟都没往楼下瞟一眼。
一个少年的身影在对面楼下停留了片刻,又愤恨离去。
令毓萌也瞧见了,“他好像根本不怕你知道。”
“这小镇本来就小,徐湾村与周家庄离着这里不过十里地,以讹传讹,知道些名讳也不是什么难事。”徐川看似不以为意的喝了口茶杯中的茶,却在下一秒俯身吐了出来。
“怎么了!可是这茶里有毒?”令毓萌反应太过激烈,招来周围不少探寻的目光。
“没有,”徐川俯身下去时便看到了桌吓卷着的一张字条,不动声色的攥进手里。
“你可吃饱了?”徐川出声询问道,“我刚才说的还算精彩吧?”
“嗯……”令毓萌心不在焉的应道。
若是只有徐川,令毓萌还要潜心让这个男人爱上自己放松下警惕便好,天长地久,总有可以下手的机会,可是眼下,多了一个明里暗里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少年,令毓萌有些棘手。
“我看你没怎么吃啊,都是他在吃。”徐川看这桌上的摆放,想必刚才那个人没少吃,也没少气令毓萌,还是那个性子。
“你看到他了?当真不认识吗?他对你可是了解得很。”令毓萌有些着急的问道。
徐川摆了摆手,“若是认识还能就这样打个照面不成,定要与你介绍一下,你也看到了,他一掷千金,而我身无分文,若是认识的话,也不用在这嘴皮子卖艺了,直接去借钱岂不是更快?”
令毓萌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徐川有事瞒着他,这并不是第一桩了,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徐川的眼神中的躲闪尤为明显,说明,他自己也是没有把握,究竟这个人是谁?
“我去楼下结账,顺便再给你要点吃的,”徐川起身下了楼,再拐弯处就忍不住看向手心的纸条。
上书三个小楷——“小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