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奴的虚影飘落在山巅,被朦朦雾气包围,云巅之中飘来一道苍凉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年代穿透时空而来。
“自此,汝便是我殇门少主!”
其声隆隆,良人油然而生一种归属感,似乎他的血肉就属于这片天地,他与他们乃是同根同源,良人的心头如被深深烙上了“殇门”的印记。
瞎奴对着良人深深一拜:“老奴参拜少主!”
良人还未从那道苍凉之音中缓过神来,便见瞎奴对着一旁的银甲傀儡一指,道:“此乃老奴送给少主的见面礼,我本是离魂之人,之前栖身在少主的墓碑中,也是迫不得已为之。”
良人望着银甲傀儡,又看了看瞎奴,此一番玄塔之行,良人对于这个老瞎子还是颇有微词的,他闷哼着说道:“既然拿我当少主,还拐弯抹角骗我来此,你直接把我送到这儿不就完事了?”
瞎奴哈哈一笑,随即道:“有些路需要少主去走,正如这梦,还是少主自己来得真切,如那水中之花,少主一脚踩踏,方可听得潺潺水声。”
似是在为良人解惑,瞎奴虚空之中一点,云雾顿时四散。
良人点点头,对于老瞎子的神出鬼没,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了。
瞎奴含笑,在其示意之下,那尊银甲傀儡踏着碎步转向良人正前,瞎奴眯起眼睛,道:“如今殇墓临世,少主可带着它,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
银甲代表着附纹境,正如良人所料,这尊银甲傀儡经由老瞎子之手,刚好具备附纹境初期实力,良人绕着银甲傀儡转了一周,心中微微满意。
有一个附纹境高手伴在左右,这才符合他少主的身份嘛!
突然苍穹上男子背影传来声音:“玄塔界门已开启,你于我在诵读一遍殇门清律!”
那道背影不怒自威,根本容不得良人拒绝,只好乖乖的诵读起那些清规戒律。
………………
集结地内
少女站在那道黑色光门旁,遥望远方,却始终没有等到心中期盼的身影,或许是为了良人身上的那块点星冥玉,亦或者是为了心中悄然泛起的一丝牵挂,少女眼中满是失望之色,重重地叹息一声,转身向着光门内踏进。
黑光一阵晃动,少女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空地之上唯有赤炎一人,他冷眼巡视着周围,胸腔之中充满怒火,此刻他的心中也是焦急万分,眼看着光门快要闭合,迟迟等不来夏侯同甫的人影,甚至他都怀疑,难道夏侯同甫混在之前人群中悄声溜走了?
赤炎不敢再等下去,他不想自己迷失在无尽的岁月长河中,当即恨牙一咬,便向着光门移动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角落中快速冲了出来,赤炎只觉身后一阵凉风,那人影擦身而过,一个箭步便冲进了黑色光门内。
“夏侯同甫!”那背影赤炎再熟悉不过,竟然在最后关头,一不留神让夏侯同甫钻了空子。赤炎愤声怒吼,当即向着夏侯同甫追去。
空地之上,卷起一阵风,呼啸不止。
………………
“是九公主!她出来了!”神风堡的那位魁梧壮汉突然一声惊呼,便连四周所有人都惊动了。
当然,最先疯狂的是七公子,他身躯猛然一震,那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身体像是被放进了油锅里一般,瞬间炸开了花。
七公子忙聚着目光向玄塔塔门前望去,只见黑光之中缓缓走出一道曼妙的身姿。
七公子狠狠揉搓了一把脸庞,眼睛瞪得老大,那阴云密布的愁容转眼消散,换上了一张欣喜若狂的面容。七公子身形一动,卷起一道劲风朝着少女疾驰而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从玄塔之内走出一位绝美的少女,青纱随风招展,婉约中带有清纯气息。看到七公子直接飞奔而去,再依据之前那声“九公主”的惊呼声,众人都明白那位少女的身份。
“那可是神风堡的九公主?”
“哇!平素只闻佳人盛传,如今竟能一睹芳容。”
“此女果真当绝仙子之称!”
“没想到神风堡此次派往的竟会是九公主啊!”
“……”
众人翘首相望,为的只是能够看清那芳华绝代之姿。唯独林正祺阴沉着一张脸,他看到七公子掠去,眼中充满怨恨,神风堡竟然派的是她,而且还分毫未伤的走了出来。
“兮儿!”七公子落到少女身前,忙拉住后者的双臂,眼神上下打量着,满是关怀之色。
“哥!”少女轻声回道,她的确很激动,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兴奋,似是无精打采,嘴角微微抽搐,几滴泪花竟从那双美目中滚落下来,滑在面颊上,晶莹剔透。
七公子打小就怜爱自己的妹妹,见得一时梨花带雨,心中腾地一下就蹿出怒火,当即怒声呵斥道:“是谁如此大胆?”
七公子将目光朝着高台上的众多试炼弟子们望去,在七公子怒目圆睁之下,众人纷纷低头。七公子扫视一圈,这些人中修为都略低,也不够资格欺负少女。
“来,与哥哥说说!”七公子拉着少女,便朝高台的一处走去。
几乎是半搀半扶着,少女随七公子来到台上,这时,魁梧壮汉先是一拜:“见过九公主!”
少女神情依旧有些恍惚,仅是浅浅的点了点头,便静立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眼角默默留下点点泪珠。
七公子看得有些心疼,可他却不知如何开口,看着那晶莹的泪花,七公子急得恨不得将所有人抓来拷问一遍。
“是玄天宗的林正祥欺负你了?”既然无从下手,七公子也只好试探性的问道。
少女不语。
“是清和门之人?”
少女摇摇头。
“离火宗的?”
少女又摇摇头。
“还是青云宗?云星宗?……”七公子说了好多家宗门,少女只顾摇头不语,这会儿的抽泣声小了许多,泪痕滑花了娇美容颜。
此时,古德与拓跋芸踏步走来,见到少女如此花容,古德拱起手,道了声:“玉蟾宗古德见过九公主!”
一听“玉蟾宗”三字,少女立时停了哭声,止了泪花,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子看向古德。
忽地,少女泪眼婆娑,盈盈一汪清泉顺着眼角倾泻而下,肩头却也不住耸动,口中更是吞吞吐吐的咬着三个字:“玉……蟾……宗……”
这一幕却让四人始料未及,少女哭泣声越悲,七公子当场怒发冲冠:“好一个良人啊!竟敢欺负我妹妹!”
在旁的古德与拓跋芸皆是一脸惊诧与尴尬,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七公子寻得源头,当即撸起袖子,丝毫不顾他尊贵的身份,向着玄塔门前便要冲去,他今天非等到良人这个兔崽子。
此时哪有之前半点的心心相惜之情,说好的痛饮三杯,只怕现在是痛打三通了。
看着七公子气势汹汹,少女心中一慌,忙拉住七公子的手臂。
“你别拦着我,今天他有种就别出来!”
少女死死拉住七公子的手臂,哭得越发悲伤,抽泣着道:“恐怕他真的出不来了!”
“什么?”古德忽地一惊。
四人神情为之一震,七公子也愣在原地,没有再作势。
“良人,良人恐怕真的回不来了!”少女像是一只正在泄气的皮球,说完这一句,整个人变得消沉落寞。
突然之间,显得格外安静,他们都听出了少女的意思,良人——走不出来了。
一向对良人充满信心的古德,似是手足无措,忙问道:“九公主之言可确切?”
少女默不作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妹妹,来与姐姐说说良人一事。”拓跋芸走到少女身旁,挽住后者手臂,柔声说道。
少女并不认识拓跋芸,可看到她与哥哥几人走得近,倒也没有防备之心,况且都是美女,感情天然的有些亲近。
于是乎,在少女一声声抽泣中,将殇主墓地内的事,说了一遍。
“你是说,良人不见了?他没有得到那份传承?”拓跋芸缓声问道。
少女点头:“我与赤炎被送至集结地,并没有见到良人,以及那位夏侯同甫。”所有人不在言语,他们明白其中意味,玄塔界门即将关闭,良人没有出现在集结地,即便侥幸还活着,他恐怕也赶不及从界门中出来了。
其中神情最严肃的,莫过于古德,自从良人被派到分舵之中,他便很欣赏良人,甚至让良人替自己好好敲打敲打古卜耳,这种信任不是轻易便可放在一个人身上的。
如今听得良人这般噩耗,他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玄塔前突然一阵晃动,自那光门中,急匆匆的跑出一个人影,此人临脚出来后,周身随即升腾起一团青光,向着高台方向疾驰飞掠。
“是夏侯同甫!”清和门的那位长髯老者一眼便识出此人。
却听玄塔门前爆起一声怒吼,随即冲出一人,正是穷追猛赶的赤炎。
出了玄塔,元气便可动用,赤炎怒目圆瞪,便看到夏侯同甫飞掠地身形,整个人周身覆盖着一层炎光,咆哮道:“夏侯同甫!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震彻山林,回音滚滚,所有人都听到这声愤怒。
少女听闻后,眨动着眼睛,向那边望去,果然看到赤炎正追向前方的夏侯同甫。
一旁的七公子迟疑的道:“你不是说,他与良人都消失不见了吗?怎么他现在出来了?”
七公子的疑问,是其余三人心中所想,他们相信少女没有说谎,可这夏侯同甫既然现身,为何良人没有出现?
此刻,赤炎一路追上夏侯同甫,二人前后分别落到高台上,赤炎掌着手中滔滔赤焰,便要朝夏侯同甫杀将过来。
不料却被人拦了下来,那位火红长袍的宫装妇人挡在赤炎身前,一把便将其摁住,与此同时,长髯老者也飞身而至,将夏侯同甫护在其后。
“我要杀了他!”赤炎一腔怒火张口喷出,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死死待在原地,宫装妇人转首对赤炎暗道几句,赤炎这才冷静下来,只是他看向夏侯同甫的目光,越发的怨恨。
自此,除了玄天宗众人与良人,其余各宗参加玄塔狩猎的弟子都出来了。在场除了古德心情沉重,便只剩下林正祺了。
他阴沉的脸,煞气逼人,眼睛死死的盯着玄塔的塔门,即便是一旁的程阳伯,都能感受到林正祺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林正祥已经死了,玄天宗无一人生还!”看到夏侯同甫能活着出来,少女多少对良人还抱有一丝幻想,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望着林正祺直立的身子,终究吐出一口浊气。
“你说什么?玄天宗无一人生还?!”七公子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到,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少女。
其他三人也被少女的话惊到了,纷纷看向少女。
“嗯。”少女点头,像是在述说一件寻常之事般,随意地道:“林正祥也死了,死在了殇墓之中。”
七公子忙问道:“何人所杀?”
少女摇摇头。
四人还以为少女不知详情,这时七公子一脸的兴奋,冲着古德挤弄了几下眉头,看来他与林正祺之间的赌,他赢定了!
七公子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弯弧度,好整以暇地望向林正祺那边。
这时,玄塔门前,那道光圈缓缓散去,沉重的大门从上方正渐渐落下,涌现淡淡黑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