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救你的不是别人,那着黑衣的小兄弟,她是……她是……南宫小姐……”良久,姬云翦倔强的嘴唇中,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
“什么!昨夜救我的是南宫小姐!”盛尧山听闻,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旋即紧紧的抓握住姬云翦的肩膀使劲的握着,道:“那她现在在哪?伤势如何?要不要紧?走走,我去看看她!”
“她……”姬云翦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凉,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是此时,那两行清泪,就是这么无声无息的流过了姬云翦那石雕般俊美的脸庞!
再也说不出话,只是忧伤的转身,慢慢的向营地外而去!
盛尧山心中登时一阵空白的寒凉!旋即也是大步跟了上去。
营地外的一颗松树下,有处矮小的坟冢。
湿漉漉的泥土,让人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处新坟。
“这是?”盛尧山只觉得脚下一阵踉踉跄跄,快步奔了过去。
“昨夜……南宫小姐为救将军中箭,箭穿心脏,不治而亡……”姬云翦的声音悲伤的在松树下回荡。
起风了,松树上不堪积雪的压迫,不时有雪花飘落,一片一片的洁白,轻轻落于那新冢之上。
“这是……这是南宫小姐?!”盛尧山一时不敢相信!一个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南宫雪的坟冢前。
昨日还是鲜活的生命,那样笑靥如花的站在自己面前,似乎还能看到她忙碌于军帐和医帐之间,似乎还能看到她端着药茶匆匆而行的身影;可是现在,眼前却只有这处低矮的新冢,无声无息,寒冷哀寂……
“大军班师回朝,路途遥远。我实在不忍一把火将她化了,又唯恐那么清丽的南宫小姐腐了、烂了,或是气味不好,便将她入土为安在此。”姬云翦的声音低低的,一如此时四周的低沉和静谧!
“她死了?昨夜,她为了救我……死了?!”盛尧山听闻,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死寂的事实,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苍劲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抓握住南宫雪坟冢上的新泥,深深的深深的将双手嵌了进去。
“盛将军节哀。”姬云翦的声音淡淡的,却是无尽的悲凉。
“这是昨夜南宫小姐临去前,让我交给你的。”说罢,姬云翦将那包裹得完好的信纸,交到盛尧山的手上。
“她留了什么话没有?”良久,盛尧山呜咽着问。
“没有……伤势太重,语不成调……只是让把这个交给你。”姬云翦说罢,再也无忍受,悲愤的转身,一个猛拳重重的击在一旁的那棵松树上!
跪在南宫雪的坟冢前,盛尧山颤抖着双手将那信纸展开。
“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 寒剑默听奔雷,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那是一首现代的诗,虽然是用古体完成。
然而在大周朝的那个时代,诗词文化的繁杂和蓬勃,即便这是首现代的诗,在那个时代,也不失为一首文笔绝佳的好诗!
只是,盛尧山不知,那是南宫雪前几日深夜,独坐篝火前的心境。
只是,盛尧山不知,若干年前的南宫雪,在没来大周之前,乃是一袭齐耳干练的短发。
只是,盛尧山不知,随着到大周时日的增加,南宫雪即便依旧束着长发,那长发却是只差那么一点点,便是及腰!
每年都是只差那么一点点,每年修剪,每年又是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犹如冥冥中早已安排好的缘分,即便是跨越时空的相见,即便是每日在身边,在眼前,终究是只差那么一点点……
所以,那个篝火前的夜晚,南宫雪面对熄灯休息的盛尧山的军帐,挥笔写下这首现代熟的不能再熟的诗……待我长发及腰……
本想着等结束这场战斗,自己定会鼓足勇气的向心中的将军表白,并亲手把这现代的古体诗送于他的手上……
没曾想,却是再也来不及!
只是,命运的作弄,当时的南宫雪不会预知,几个夜晚之后,便是她与将军的永别!
而那此刻在盛尧山手上的诗,也便成了诀别的绝作!
古人对诗词是敏感的,盛尧山看着信纸上潇洒的字体,读着那一字字满含深情的诗句,一瞬间,再一抬头时,已是流流满面!
姬云翦悄无声息的从松树旁隐退。
他虽然不知那信纸上写了些什么,可是看到盛尧山这副模样,早已是猜出了十之八九。
遗憾,便是只在那么刹那间,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似乎很少坐马车,都是与将士们同行同食……”
“她似乎从不休息,只要一有空,就烧煮姜茶亦或是要药茶给将士们服用……”
“她似乎是钢铁铸成的人,终日来回奔波于行伍之间,时刻观察大家的身体状况,及时为有恙的将士医治……”
“她似乎从不关心自己,那个雨夜,我看她浑身湿透,却依旧背着药箱,穿梭于每个军帐之中……”
“还有那场风沙,那场箭雨……”
“终日伴着那些伤病血肉模糊的难耐味道,即便是临终前,她的眼睛依旧是红肿得满是血丝……”
“她的医术真的很神奇,即便是简单的包扎,经过她的手,伤兵也会保住一条胳膊,亦或是一条腿……”
“即便是简单的银针止血,也能挽救一个个年轻的生命……”
“她从不在医帐中休息,总是把温暖的医帐留给重病的伤员……”
“每夜我从将军的大帐中走出,都能在帐外遇到她……”
姬云翦碎碎念般的语不成调的诉说着,说给盛尧山去听,也是说给自己去怀念……
良久,终于又恢复了山间的寂静。
姬云翦走了,他留下了一方安静,只留给泪流满面的盛尧山和安安静静的南宫雪。
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只觉头重脚轻,眼前好生模糊的水帘。
一转身,轻轻抬手,不觉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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