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松鼠桂鱼,看都腻了,哪里还用吃!”段七瞥了一眼桌上依旧冒着热气的松鼠桂鱼,又斜斜的瞥过站在一旁气急败坏的温守正。
“你,你这是找茬!简直无理取闹,鸡蛋里面挑骨头!”温守正气得简直快冒烟了,他行厨几十年了,从一开始的学徒,到今日的名扬咸阳,还从未有过一个客人,压根没动筷子,就开始对他做的菜给予如此否定的评价呢!
“这位客官,您说这话小女子可就不爱听了,这鱼尚未动筷,您倒是说说哪里不合口味了?”温柔在一旁站着,一边紧紧的拉住温守正的衣袖,一边自己独当一面冲上前去。
“方才我只点了一道鱼,可你们端上来的却是一道司空见惯的松鼠桂鱼,唉!害我白白在这浪费怎么长时间,要是早知道你们要做这个,哼哼……我看啊,你们还是抓紧滚蛋算了,趁着开张的喜庆劲儿,还能盘上个好价钱!省的过几日酒楼开不下去了,又得找下家低价盘出!”段七也不多做解释,懒懒的将那条一直放在凳子上的腿,撤了下来,看样子是要走了。
“慢着!”温守正见段七要走,大喝一声,挣脱了温柔的手,冲到段七面前。
“怎么着,我说你还不服气,还想打架?”段七说笑间,轻轻撸起衣袖,繁复的刺青图案毕现在他的手臂之上。
就是连段七身边跟着的一干随从,也都悉数卷起了衣袖,同样刺青毕现。
再看面色上,各个森寒凛冽。
看得温守正心中一阵发冷。
“谁要打架?”便在此时,一声豪迈清朗的声音。
寻声望去,只见一抹青色,就那么清亮的出现在了醉仙楼的前厅中。
“盛将军!”温柔脱口而出!
也不知道盛尧山是何时进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众人。
松涛先生、九皇子刘显、盛娇雪主仆、当然还有水墨、长生、最后是一团淡淡的白色,任越悠哉悠哉的倚在靠门的位置,抱臂胸前,面色平静。
“这位仁兄,开店讲求的是一团和气,笑迎八方来客!你这自打一进门就百般蛮横,点个菜又百般刁蛮,要不你也做一个,让大伙儿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是不走寻常路!”盛尧山稳稳的站在段七的面前,声如洪钟,面不改色。
“哼哼,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没见过世面!好!今儿七爷我心情好,就接下你们这挑战!明日还是这个时候,还是做鱼!咱们各做一道成品,一鱼见分晓!让你们滚也滚得心服口服!”段七说完,抬腿就要走!
“慢着!”温守正再次叫住了段七。
“还有何事?还不抓紧想辙去?”段七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明日你们‘独一份’谁来应战?”温守正拦住段七,正色道。
“就我一个人足够了!”段七随意的摆了摆手,摇头晃脑的带着一干随从走出了醉仙楼。
温守正望着段七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老爷,刚才那人不是对面‘独一份’的东家吗?”温柔好奇的凑到乔老爷身边问道。
“是啊,我也是头回听说,真奇怪!”乔老爷亦是不明。
“这位东家,您还不知道吧?对面的这位七爷,不仅是独一份的东家,同时也是独一份的主厨!自己开店、自己掌勺,带着几个稀奇古怪的厨子,每天变着法的做各种菜。”身边一位来吃饭的食客起身道。
“嘿嘿,他‘独一份’的菜,却是奇特,虽是相同的食材,却能做出不同别处的美味,让人甚是过瘾啊!”另一位食客也凑了过来。
“哦?即是东家,又是主厨?”温柔听闻顿觉一阵新鲜,这种头衔还是头回听说。
“那是!七爷常说,若是自己不懂,岂能驾驭他人?”第三位食客意犹未尽道。
“不过,这位东家,你们醉仙楼的菜也是不错,无论味道还是卖相。只可惜,就像七爷所说,太过寻常,没什么新意,唉……”第一位说话的食客,此时看着自己桌上那些未吃完的饭菜,轻轻的摇了摇头。
“东家!主厨!新意!”此刻,温守正怔在原地,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几个关键词。
“温大厨,何必纠结那个段七的话,做好自己,就是最好,来来来,老夫甚是饿了,就是奔着你们这醉仙楼来的,丫头,快去备菜!”松涛先生捋着胡须轻轻笑了笑,带着众人上楼去了。
刚才还是踌躇满志的温守正,此刻回到小厨房,却是有些萎靡不振。
倒不是因为刚才段七嘲笑讽刺,只是因为食客们的一番话。
“只可惜,就像七爷所说,太过寻常,没有新意,唉……”
“爹,您歇着吧,松涛先生那桌的菜,我来做吧!”温柔见温守正魂不守色的样子,主动承担了雅间的任务。
温守正也不推脱,任由温柔动手去做了。
反正在咸阳,松涛先生一行人的饮食,一直都是温柔在照料。
温守正苦着脸,一屁股坐在小厨房的凳子上,陷入了深深的愁思……
鱼……明日午饭时,还是做鱼……到底要做什么样的鱼……
一时间各类温守正会做的鱼菜的名字,悉数蹦了出来。
清蒸鱼、红烧鱼、蒜爆鱼、油淋鱼、松鼠鱼、糖醋鱼、合欢鱼、干锅鱼、油炸鱼、炒鱼片、拌鱼皮、烧鱼肚……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温守正的头脑中略过,可是温守正的脸上却是越来越阴暗。
“爹,还在想鱼呢?”一边忙活着雅间的菜,温柔一边在开导着温守正。
自家爹爹在咸阳是何等的威风,便是要尝温大厨的手艺,也都是要提前预定的,岂料到了省城,开张第一天就遇到了段七这样的难缠主!
虽然不知道那段七到底有何手段,可从食客们的嘴里,温柔还是察觉出了段七的不简单。
“唉……”温守正重重的叹了口气。
“爹,您别急,等晚上我帮您一起想!”温柔从旁劝着。
此刻,蔡米抱着一捆劈好的干柴,进进出出。
温柔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蔡米的身上。
对了,之前蔡伯不是做过那个树皮烤鱼吗?还有还有那个酒烧烤鱼!
别提有多美味了!
蔡米的技法独树一帜,那晚,温柔不仅闻所未闻,便是连吃都是根本停不下来呢!
对了,就在蔡伯的两道鱼中任选一道,想必蔡伯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温柔想到这,不仅偷偷笑出了声。
谁知,这一笑可不要紧,蔡米的目光投了过来,眼神怪怪的,似在召唤温柔。
温柔忙完手中的活,鬼使神差的跟了出去。
果然,蔡米等在外面。
“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在打我那两道鱼的主意了吧?”蔡米开门见山。
“师父,您真是神了!”温柔嘻嘻笑道。
“谁是你师父?别乱叫!”蔡米神色慌张的左右看了一看,见无人注意,这才瞪了温柔一眼。
“是是是,师父!以后有人的时候,我就叫你蔡伯,没人的时候,再称您师父!”温柔调皮的陪了个不是。
“不行!”蔡米猛然叫道。
“不行!什么不行?”温柔一愣,心道,那您到底是让我叫您师父呢,还是不叫您师父呀!这老头真磨叽!
“不能做那两道菜,会输的!”蔡米正色道。
“哦,原来说的是菜!”温柔轻轻出了一口气。
“蔡伯,为什么不行呢?”温柔追问。
“那两道菜都是现场烤制,须得现场烤完就吃。可那段七明明说的是比试成品!若是烤好再拿过来,等待的时间会破坏烤鱼的口感和味道;若是现场烤制,便是暴漏了我那手艺!这事,我不干!”蔡米冷冷道。
“原来是担心这个!”温柔笑道。转念一想,段七又何尝不是带着成品来比试,又有谁见过段七做菜?
当厨子的,谁没有几手自己的绝活?
可是蔡米,之前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是个农夫吗?难道农夫也怕绝活外泄?
“蔡伯,您之前不是农夫,是厨子啊?”温柔笑问道。
“净胡说!再问我就不给你出主意了!”蔡米板着脸,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好好好,不问不问!”温柔连连退让。
“今晚,还是老时间,厨房来找我。”蔡米扔下一句话,转身又去抱柴去了。
“嘿嘿,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温柔冲着蔡米的背影,甜甜的笑了。
入夜,温家的小院格外安静。
温守正想了一天的办法,晚上不仅在醉仙楼的小厨房里忙活实验到很晚,便是回到家,也是在不断的忙碌着。
厨房里到处都是做了一半的鱼的半成品。
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也不知道到底哪道是明日应战时要用的。
许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温守正终于撑不下去了,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便在此时,温家的小厨房里,一盏昏黄的灯再次亮了起来。
两团一高一低、一大一小的影子,晃在厨房的窗纸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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