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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盛将军已是到了咸阳,诸位,今日老夫先失陪了!”赵敬一长长出了一口气,微微向身边的众人点了点头,起身而去。
依着这位盛将军的脾气,不喜通报摆架,一路快马加鞭,自京城呼啸而至。
沿途风光作伴,喝酒吃肉,好不痛快!武状元自有的洒脱与不羁,全映现在了十六岁的盛尧山身上。
想必赵敬一也是知晓盛尧山的脾性,这会儿见了,便火速回府安排去了。
虽是不受,可该有的礼制还是要做到的。
“报——将军!前方发现马贼踪迹!”一个探兵折返速报。
“追!”盛尧山面色一冷,大喝一声,伸手自背后取过长枪,光芒闪烁,寒意逼人。
一阵扬尘沸腾,马蹄阵阵、马嘶恢恢。
再次恢复平静时,早已不知英雄的去向。
城外,旷野开阔、万物萧索、寒风凛冽、冬意更浓。
盛尧山带着自己的骑兵,循着马蹄印,一直追到一片白桦林边。
“将军,此林凶险,还是小心为宜!”一个将领收马勒缰,警惕的提醒着身边的盛尧山。
“无妨!区区马贼,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虑!分开搜!”盛尧山冷哼一声,紧收缰绳,赤兔扬起前蹄,空中腾了几下,便一头转进白桦林,迅速消失在斑驳的树影之间。
“是!”那将领回头大喝一声,带着身后一众骑兵,也消失进了凌乱的白桦林。
林子尽头是一条曲径,幽幽的小路边,一个简陋的茶棚,一个驼背的老人在忙碌着。
三个彪形大汉歪斜的坐在棚下,喝酒吃食,身后一众精干打扮的随从。
盛尧山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未发现马贼痕迹,索性钻出林子,不知不觉也便来到了小茶棚。
“老板,一壶清茶!”盛尧山扬声道。
此时,那三个大汉已是酒足饭饱。
“客官,您吃好了?”老人殷勤的站了过来。
“嗯。”一个大胡子抹了把胡子上的汤渍,起身就要走。
“客官,还需要点什么?”老人把肩上的毛巾重新搭了撘,意有所指的问道。
“不用了,别挡路!”另一个三角眼看都不看老人一眼,起身用结实的肩膀霸道的撞了老人一下。
老人身形迟钝,后退了几步,左右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一众随从此时也都站起来,纷纷要向外走去。
“嘿嘿。”老人无奈的堆起笑脸,躬着腰继续上前道:“哪位爷结算下酒钱。”
“他妈的!”一个刀疤脸左手拍打桌面,右手伸向怀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大胡子一把拉住了刀疤脸,喝道:“不要惹是生非了,速速离开此地。”
刀疤脸收起右手,骂骂咧咧了几句:“老不死的,老子吃饭从来不给钱!”
看来这是要吃霸王餐呐!
此刻,咸阳城中,各大街巷之中,赵敬一正差人张贴着告示。
“兹示告众乡邻得知:近日有外来马贼盘旋于咸阳附近,名刀执杖,行抢掠之恶行,望诸乡邻见此相互转告,外出需结对,夜间定闭户,凡有发现马贼踪迹者,务必及时上报咸阳府尹,不得有误。有功者重赏!”
后厨之中,温柔此时头脑一片空白,以感觉不适为由,离开了醉仙楼。
“柔儿,天变得厉害,怕是要下雪了,你带把伞回去吧!”温守正擦了擦手,随即拿过一把油纸伞,塞到温柔手中,仔细叮嘱了几句,便又转身忙活去了。
温柔抬头望了望天,虽是阴得厉害,却没有昨日的凛冽。索性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走着走着,不知怎得,竟走出了城门,来到了城外的护城河边。
此刻,简陋的小茶棚里,盛尧山正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边这三个彪形大汉,眼神中的寒意更是浓重。
“客官,本店小本生意,辛苦来这几个铜板,也就够小老儿勉强糊口啊!”老人家拉着刀疤脸的袖子,双腿弯曲,苦苦哀求。
“老不死的,活腻了!敢问你大爷要钱!”刀疤脸到底按耐不住,抬手一扬,一把晃倒了老人家,接着刀光一闪,一口平顶带环马刀,刀柄缠着些许的麻绳,亮在老人家的脖子前。
“啊!”老人家惊呼一声,吓得四肢瘫软,一屁股坐倒,口中再呼不出任何一字。
那群人一阵狂笑。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眼中可曾有王法!”盛尧山见此情景,大喝一声,手臂伸展出,亮银长枪瞬间挡在了马刀的下面。
“多管闲事!”刀疤脸回过头来,见到盛尧山只身一人,便眯着眼,歪着嘴呸了一句:“小子,再多事的话,今日就让你陪这老头一起下葬!”
“只怕是要送你们去见阎罗王吧!大胆马贼,还不束手就擒!”盛尧山冷哼一声。
大胡子眼神一凝,道:“官府的人!”
盛尧山长枪一摆:“不错!”
其实,方才他吃茶的时候就已经在猜测这些人的来头。
凭这不同众人的扮相,已是猜出几分凶恶的本性。
又见蛮横霸道,还要持刀行凶,更是猜到必是连日要找的马贼。
只是按捺不动,是想跟着他们寻到老巢,一举灭了后患。
谁曾想,却见到性命攸关的一幕,当下只得站了出来。
三角眼“嘿嘿”冷笑,不屑道:“小子,就凭你一个人?”
盛尧山不再多言,立时出手了。
只听得一阵冷兵器相接的声响,大胡子、三角眼、刀疤脸三人已是亮出自己身藏的家伙,双戟、长鞭、马刀,悉数向盛尧山袭来。
一色如青玉般的青衫,瞬间和三团腌臜混战在一起。
周围的十几人也围上前来,围攻盛尧山。
此刻,温柔依旧一个人站在护城河边痴伫,前世的一幕幕似昨日发生般清晰入目。
天色压得更低,阴仄仄的,让人顿生寒意。
方才还平静的河水,此刻已是掀起了水浪。
起风了,温柔不由打了个寒颤。
盛尧山依旧和马贼混战在一起,只见人群之中,枪花飞舞,矫若游龙,亮银色的枪身无比耀目,便如同一团月光一般,让人不可近身。
盛尧山越战越勇,杀进杀出,纵横其间,威风凛凛。不多时,十数名随从已然伏尸当场,只有那三个头领还在苦苦支撑。
“老三,分开走!”大胡子见状不妙,高呼一声,抽身便逃。
剩下两人也都分开落荒而逃。
盛尧山微怔,随即将那长枪远远掷去,只见一道如电的光芒闪过,三角眼惨叫一声从马上跌下。
盛尧山冷笑一声,拍马追向大胡子。
便在此时,忽听又是一声惨叫,盛尧山一惊,分神之时,大胡子早已不知去向。
不远处,一团如雪的洁白,晃过盛尧山的眼睛,忽的又不见了。
难道是他?
盛尧山嘴角微微上挑,眉毛扬了一下,勒马回身,往那声惨叫去了。
只见灌木丛中,刀疤脸脖颈血喷如注。
盛尧山打马前行,自三角眼背后抽出长枪,原地转了个圈,认准了一个方向,直直的追了出去。
护城河边,温柔一人撑起鹅黄色的油纸伞,正欲返回。
片片洁白的雪花,朵朵飘落,
大胡子低身伏在马上,一边奔跑,一边回身后望,满面的惊慌失措。
在他身后,一团飞雪跃动向前。
大胡子越来越近,直向温柔这边来了,脸上狰狞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温柔惊恐。
纸伞滑落,怔怔而立,身旁一片白茫茫。
忽的,那团飞雪分成了天地两部分,天上的一跃而起,地上的依旧在跃动向前。
“是他!”
温柔心头一惊,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热热的似要跃出胸口,她差点脱口喊了出来。
是他!
只见天空中疾速下落的不是飞雪,而是一白衣少年,面如冠玉、眼若秋水、雪花沾衣、拂身还满、遗世出尘、迥凌仙家、清冷的北风,略过他纷飞的发丝,宽大的白衣在风中摇曳翩翩,他的唇薄而红艳,微微轻启间,似有淡淡的笑不经意的流露。
“呼呼”一阵风动,却见白衣少年回转身躯,挡于温柔身前,闭目含笑,修长洁白的手,自袖管轻轻抽出,自腰间转了个旋,解下一条狭长的软带。
“哗啦啦”一阵抖动,那条狭长的软带竟在空中“嚓啦啦”现过一道银光。
再定睛看时,已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软带,而是一柄银色的软剑。
风雪之下,现着凛凛的白光。
大胡子满眼惊恐,便要伏身催马狂奔。
“贼子!哪里逃!”白衣少年口中轻言,飞身上前,单手执剑,直指贼首。
“嘶。”只轻轻一声划动,便见覆着薄薄雪层的地上,泛起点点红梅。
再见大胡子时,早已落马仰天、双目圆睁、喉头染血、正中命门!
再看白衣少年,只轻轻抖了抖软剑,收入腰间,那剑丝毫未沾半点血渍,当真是极好的兵器!
此刻,地上的那团雪白渐近,白衣少年口中长哨响起,一匹神骏的白马寻声而来。
温柔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她认得那人,那马,还有那剑。
任越,大周兵马大元帅三公子,未来的新科文状元。素爱白衣,虽是将门之后,非但武艺超群,文采更是出众。
坊间以其“智计谋略无双、风采绝世无双、琴棋书画无双、诗歌文赋无双”,称之为“无双公子”,和盛尧山一文一武并称为大周朝的“绝代双骄”!
六如公子盛尧山!
无双公子任三郎!
青衫白衣,大周双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时的任越,应该比温柔年长两岁。
那马更是任越心爱之物,唤作映雪,周身洁白,无一杂染。
温柔还记得前世,任越为了他抛官弃爵,激惹了圣上,被禁终身不得入仕。自天牢既出,天大地大,苍茫飞雪。
她与任越合乘一骑。
雪色如烟,随风翩然浊世间。
白衣一笑翻手覆青天。
千里行舟莫道最无情。
相逢难得是知音。
那个冬日,漫天飞雪下不屈的少年。
伊人一言,化作一生的信念。
便在此时,盛尧山骑着赤兔飞奔至此。
任越微微一笑,眼角掠过泪眼婆娑的温柔,慢步走了过去。
俯身拾起掉落的油纸伞,轻轻抖落伞上的飘雪,再次撑开,缓缓撑于温柔头顶。
一伞,两人。
任风雪纷飞,伞下四目相望。
凄清的北风此刻仿佛熄弱了许多,只柔柔的绕着,拂过任越散碎的发丝。
发丝游移,几近搔过温柔耳际、鼻尖,酥酥痒痒的,让人顿生情愫。
“姑娘,受惊。”任越声音如玉,温润暖心。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
温柔接过伞,无语凝噎。
任越薄唇微动,暗露笑意,点地腾空,翩然而去,袖袍微摆,一跃马上。
此刻,盛尧山已是赶到大胡子身边。
任越端坐于马上,倏的一声,架马跃起。
再见时,映雪载着任越已是到了河之对岸。
“贼窝除尽,贼人尽除,盛尧山,你不行,哈哈哈哈!”任越仰天长笑,转马回身,自袖管中摸出一柄玉箫,悠然的吹奏了起来。
幽幽箫声,空寂无比。
漫天飞雪,余音袅袅。
盛尧山却是丝毫不恼,声音远远出去:“任三郎,后会有期!”
说罢回缰风一般的呼啸而去。
赤兔浓密的睫毛略过温柔身边,淘气的打了个响鼻,盛尧山不经意的回首,留下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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