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白说完,神色一正,排开众人,径自走到领头那人面前,施了一礼道:“还未请教仁兄姓名,仁兄可否告知在下?”
领头的人拱手笑道:“鄙人姓谢,是金陵仁心堂药铺的大掌柜,此番来也是出于无奈,还请周小公子见谅了。”这人年纪比周小白大出来不少,心下对周小白刚才那番所作所为也是瞧不上眼,以为周小白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所以并未告知自己的姓名,只是说了一个姓出来。
周小白道:“钱的事情好说,我周家虽然已经被官府抄家,而且查封了家产。但是我爹爹在外头尚有不少的外债没有收回,想我周家原本在各地都有经营,算少了说,一个地方若是欠了一千两银子,三十个地方便有三万两银子!我周家家大业大,经营各地何止百家商号,这三万两银子,真算不得什么。”
谢掌柜这时已经缓过神来,心道:好小子竟敢哄骗我!你周家家大业大不假,但你怎知你周家在外头有外债呢?三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家究竟又有多少外债?能不能要的回来都是两说,竟然敢夸此海口。
谢掌柜笑了笑:“我也不听你的胡言乱语,你说你家有外债尚未收回,且不说这外债朝廷是不是还要追回?再者说,就算朝廷不追,你如何能够保证收回来这些外债,现在你不过是空口说白话而已,又让我等如何相信?”周围的人听了都是高声叫好,一个一个叫嚣起来“是啊,你凭什么这么说!”“别跟他啰嗦了,谢大掌柜,让他还钱!”“快些还钱!”
谢掌柜见状,不禁暗自得意,心道:你一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后生,也配跟我耍心眼子,哼,真是贻笑大方,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周小白见着周围人又吵了起来,想了想道:“诸位安静!谁先安静下来,我就还谁的银子!”这话一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这个空档,屋子里走出来两个人,正是周小白的兄长周伯文和何教谕的女儿何冉。周伯文已经在屋子里待了些时候了,却是没有这个胆量出去,还是被何小姐说了一番,这才出来的。
周小白见了兄长,高声道:“大哥,劳驾你去屋子里取那本账簿来,就在我那本《四书章句集注》旁边。”周伯文听了,心道:你那书我倒是见过,旁边就是一个包袱,哪里有什么账簿啊?周小白见着大哥这样子,知道大哥是个老实人,怕他说漏了嘴,又道:“大哥若是找不到,就问问我那书童周桐,他知道在哪里的。”
周伯文答应一声,便回屋子去了。
谢大掌柜见周小白要拿账簿,心里也是在掂量:周家莫非真的有外债?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存心欺骗我等,我且再问问他看。
还没说话,周小白笑了道:“谢大掌柜,我家欠了你多少银子啊?”谢掌柜从何教谕手里头拿过来一张借据,递给了周小白道:“这是令尊写的借据,你看一下。”周小白拿到手上一看,上面写明了借银五千两,注明了一年之内归还,一分的利息。
周小白笑道:“我当多少银子,不过才五千两而已,借据上也说啦,一年之内归还,请问谢大掌柜,一年到了吗?”
这话却是让谢大掌柜有些心虚,但是他仍旧不肯被周小白压一头,还是说道:“你周家已经被朝廷抄没了家产,如何还能在一年里头还三万两银子出来,我不过是提前要账而已。”
周小白听他说这话,面色一冷:“好一个提前要账,这个道理我还是第一次听。看来真是谢大掌柜铺子里缺钱进药材了,知道我爹爹仙逝,却是欺负到我孤儿寡母的头上!你需知道,这是我大明朝的天下!朗朗乾坤!容不得你这小人的行径!我问你:大明律法记载出借反悔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吗?!”
谢掌柜听了此言,却是吓了一跳,自己提前要账好像是触犯了王法的,有心辩解,周小白却哪里容他讲话。
只见周小白神色一正,怒目道:“就你这不义之人,我周家如何能借你的银两!你就在这里等着,小爷我去去就回!”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门,却将一干要债的人看得呆了。众人被周小白的一番话说的心下羞愧,都是不敢阻拦他。
周小白出了门,快步而行,径自走到了惜春坊的后门。门口照旧有两个女子守着,见周小白来了,慌忙下拜道:“属下恭迎左护法!”周小白一抬手道:“免了。”走了进去,又转了几个圈,下了几处台阶,到了惜春坊的石室之内。
此时,虞幽正堂堂坐在石椅之上,听一个帮中之人在汇报着什么。见到周小白来了,却是让那女子退了下去。
周小白见没有其他的人,便笑了笑道:“阁主,我来了,好长时间不见,你清瘦了一些。”虞幽摘下了面罩笑道:“今日周公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坐的?”周小白道:“我家出了那么大事情,你会不知道?”
虞幽听了,神色有些不自然,笑了一下道:“自从你家出了事,我便飞鸽传书给尊主,尊主却是一直拖延着我,直到一个月前,我才收到了尊主的书函,让我不要参与你家的事情。”
周小白听了,心道:黑龙会的老大竟然会怕朝廷?莫非此人就是朝廷中人?心中有些疑惑。
虞幽见他眉头深锁,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胡思乱想,尊主虽然叫我燕子楼不可参与你家的是非,但是却要我暗中保护你。我听你家被囚禁在金陵守备衙门,却是花了很多银子托人对你家人照顾一二。”
周小白听了,方才知道自己和家人之前在牢狱中的待遇不错,虞幽竟然也是帮了忙的。但他也知道,即便虞幽不照顾自己,苏凌和苏孝犁原本也不会为难自己的。想到这里,他笑了笑道:“唉,你这银子花的冤枉了,留给我还债多好。”
虞幽听了,笑呵呵道:“周公子也会有缺钱的时候?”周小白见她打趣自己,笑了笑道:“怎么,我就不能缺钱了?我是欠了人几万两银子,卖了裤子也要还啊。”虞幽笑道:“你欠了钱,卖一条裤子就成了?”周小白从自己身上拿出了那个金色燕子的飞镖,笑了道:“卖了裤子,总比当了金子要好,你说呢?”虞幽看他拿出来这个飞镖,心中有些开心:没想到他纵然遭受如此大难,却能保管住我给他的东西。
其实周小白虽然遭受了牢狱之灾,过得其实也不是很惨,自己的东西都是保管的不错的,他连一本对他而言最是无用的《般若功》都舍不得丢了,何况其他?
周小白正经道:“此次来,是要跟你借钱。”虞幽道:“你要多少?”周小白道:“十万两银子。”其实他原本只想借五万两银子,此时故意说要借十万两银子,乃是为了试探一下虞幽。她若是不肯,再说借五万两也就是了。果然,虞幽叹了口气:“十万两白银,我这里没有。”周小白听了,便打算回身而去。虞幽忽然笑了道:“银子是没有,不过黄金倒是有的。”说着拉住了周小白的手,将他带到石室的墙边,转动了一下机关,那墙便慢慢沉了下去。
墙里头竟然是一个藏宝室,却见堆着许多的金银财宝,还有十几口大箱子,虞幽走上前去将箱子打了开来,却是露出了一个一个金元宝。周小白呆了:原来开个妓院,这么挣钱,难怪《鹿鼎记》里的韦小宝不想当公爵,却是想到要去做这个行当啊。
虞幽见他的样子,掩口笑道:“你莫非没见过钱?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燕子楼一代一代的阁主传下来的,花了几十年的功夫。”
周小白叹了口气:“原来这些都是一代一代的血汗钱啊,从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熬成了老鸨,不容易啊。”虞幽见他说的没谱,又是笑了一下:“这些哪是能靠皮肉生意做来的,都是我燕子楼完成了各种任务,才会积攒下来的。”周小白道:“那好,我拿走一万两金子,一年之内一定奉还。”虞幽道:“你本是我燕子楼的护法,拿这些钱去,原本算不得什么。”说完,戴上了面罩,出了石室,喊了十个心腹手下来,将一万两黄金搬了出去,又将这些黄金全部装上了几辆马车。
周小白带着十个女子,跟虞幽道别,便押着几辆马车来到了何教谕家门口。
何教谕此时已经去了府学。债主们都是坐在院子里,已经等得很不耐烦,倒是周伯文和周桐在一旁好言相劝,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没少看债主们的脸色。原本周氏也是要出来的,却被何小姐劝住了,何小姐见周氏一头的白发,以为她年纪很大了,又是有病在身,却是心下不忍。周氏便由何小姐和贞娘陪着,在里屋休息,没有出去。
周小白进了大门,叫周桐过来帮忙,又吩咐几个手下一起将那几口大箱子抬到了院子里。
周小白打开了一口箱子道:“这里是一千两黄金,谢掌柜的,可够还你的钱了?”谢掌柜看了这许多金子,心里震撼莫名:这周家果然是瘦死的骆驼的比马大啊!原来这么有钱!面上立刻好看了许多:“周公子,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周小白笑了笑:“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谢大掌柜,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否告知我啊?”
谢掌柜听了,一脸的讨好道:“鄙人叫做谢德财。”
周小白听了,却是不再理他,而是对着一众债主道:“这里的黄金足够还你们所有人的钱了。以后,不得来我恩师这里再行滋扰!”说罢,去屋子里请了周氏出来,将借据都收了,这才对周氏道:“母亲大人,儿子已经将我周家所欠的银两足额还上了。”
周氏听了,非但不喜,反而有些担心,她吩咐大儿子在这里处理还债的事情,却将周小白带到了屋子里,又让贞娘和何小姐都出去了,这才问道:“小白,你跟我说实话,这么多金子你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