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扶言第一次伸手拍了拍秦深的肩膀。
“还记得你当初留学回来给父亲起的誓吗,男子汉大丈夫,在人世间当顶天立地,为国之崛起而奋斗,而拼搏,而付出一切。”
秦深说这句话的时候,秦扶言还没毕业。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秦深穿了件学士服,眉眼清朗,端的是君子如玉。
不知道何时,这份报效祖国的决心在一次次的磨砺里慢慢融于骨血,若不刻意提起,总是被局限其中。
秦深也是在秦扶言的提醒下,怀念起过往。
如同他说的那样,与其在这虚度光阴,不如用大把的时光去造福百姓。
秦深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他把手里端着的茶杯一口喝下,苦后回甘的清香自鼻尖冲到天灵盖。
“我记得,我将永远记得,扶言也不要说那种让不让的话,这个位置,能者居之,若有后来人当得起司-令一位,我们自当肝脑涂地。”
他突然认真起来,秦扶言还有点不习惯。
小伙子痞气的挑了下眉毛,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没对象的男子汉,我有对象,我不要。”
第三刀插进胸口。
秦深气的磨牙,到底没忍住一脚踹上秦扶言的屁股,“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也不用这么得瑟吧!”
秦扶言哎嘿一声躲了过去。
这座从前凄凉且安静的洋楼。
好像猛然间注入一股子热情新鲜的血液,连娘站在黑漆漆的门框后边,目光注视着秦深。
夫人,连娘好像赌对了。
老奴很久没看到少爷这么笑了。
秦扶言站在驾驶座门前,拍了拍身上的半拉脚印,他哼哼两声,“今天让着你,下次再踹我,我可就还脚了,走上车,送你回去上班。”
反观副驾驶旁的秦深,他一双死鱼眼,声音刻板毫无起伏,“让着我,秦扶言,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他一身青色长袖长裤,上边不下于十个脚印,拍都拍不掉。
就这?就这?
秦扶言双手叉咯吱窝,大言不惭,“当然。”
行,为了蹭个车,秦深忍了。
秦深回去上班的第一天,秦南桥就接到消息了,彼时他站在办公室里,对着中间摆放的沙盘笑的如同狡猾的狐狸。
红蓝双军对战。
他一把拿起红军的旗子插在蓝军的老本营,光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唉,老子能给你们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以后自己拼吧。”
九月份。
大学开学。
满唐着人提前准备好接待的路引和指示牌,林老亲自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同一众教导主任站在阴凉的树下,看着人来人往的校园。
报社从早上五点就在学校门口守着。
无数拎着皮箱的学生从天南海北赶过来。
他们脸上带着对于未来的憧憬,看着古朴的大学门头,兴奋的同身边的家人或者朋友分享快乐。
满唐也在林老的那一列队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十八岁的年纪,可看着这些笑脸。
满唐总觉着自己带着一股子慈祥。
林老似是感慨的长叹一声,“满唐啊,这大学的未来可都在你手上了。”
你是开创者,也是发展者,
他在提醒身后的一众人,自己的校长之名,也不过是沾了满唐的光,若不是人家小姑娘一股脑的冲开一条路。
他们这群人,一把岁数了,谁敢真正搏一搏。
满唐自然听懂了,女孩子笑了笑,“林老才是学校的启明灯,我顶多是个拿灯的,何况等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或许是有开学校这个先例。
满唐一说别的事,众人立刻来了兴致,就连林老都没忍住问了一句,“哦,唐唐还打算做什么。”
他比满唐大几十岁,看满唐就跟看自己孙女似的。
身后一长溜的圆溜溜的眼睛。
满唐神秘的笑笑,“快了,很快就知道了。”
先前跟满天方聊助学基金,晓得徽州城没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银行。
随着时代的变迁,钱庄总会淘汰。
满唐那时候心里就有一个隐隐的想法,办银行。
只是被学校拖住脚步,她要的从来不是一家独大。
就像大学,那位来的时候,满唐提前把资料流程整理好,国内要想发展,那就百花齐放。
趁着自己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她既然闯了,那就再闯一个徽州城自己的银行出来。
但满唐办大学有经验是因为之前接触过吗,银行对于她来说那就是一头雾水。
是以开学前的这些日子,她给王管家的儿子王稳安排了个暑假工。
王稳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这个时代,能在一众有钱人家子女的高中部靠着自己考上去,还是很有实力的。
果不其然。
九月之前。
王稳给满唐送来了详细的银行流程资料,他因为带着任务去的,在别人都休息的时候,王稳埋头工作,勤奋刻苦。
努力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招人喜欢的。
再加上满唐后续给的钱财充足,王稳送礼物请吃饭,十分会做人,跟整个银行领导同事关系都挺不错。
那些干的时间长的,自然也愿意教授他更多的知识。
他记在心上,回家在拿纸笔重新写一遍。
要不是因为满唐承诺王稳上大学,他已经能在银行当上大堂经理了。
当然,满唐还说了,只要他能顺利大学毕业,以后徽州银行定会有他的一席之位。
那这饼一吃。
王稳热血沸腾。
和第一所大学不同,国内的资本已经建立起几所零零散散的银行。
但因为福利和国外的没法比,便是能勉强撑着,看起来也门庭凋落。
满唐不在意生意如何,她要学习的是怎么开办,并且她有旁人没有的最大优势。
上头有人。
有秦南桥和满天方两位大佬在,自己家的银行还能打不过那些外国人。
就是这么豪横。
不过去省外取经的心腹还没回来,满唐只能先准备着现有的资料。
知道她又要办银行,秦南桥比满天方这个亲爹还要激动,当即拨出中央大道最中心繁华的地段,给满唐当选址。
满天方不遑多让,直言把家里的钱庄停了,全力支持满唐的事业。
压力给到秦扶言。
小伙子尴尬的耸起肩膀,“唐唐,你看把我卖了还值几个钱吗。”
时间过的很快。
八月十五之前。
满唐收到电报,省外一切不太熟悉,所以这群人现今只摸到点皮毛,要想打入内部,保守估计最快还得一两年的时间,
满唐知道这不是个急的来的事。
回了电话让他们不用担心,所有的花用自己会按时打给他们。
她现在领的副校长的职位,最多的还是在学校,根据实际情况和脑子的后世结合,争取一点一点调整出最适合的专业计划。
中秋节学校放假。
警署司也放了三天。
入秋之后的天气还算凉爽。
秦扶言想着趁之后的空闲,约满唐去旁边的金陵城玩两天。
这个世界自从满唐穿过来,还没出过徽州,闻言当然有兴趣,当即答应下来。
后边突然冒出来个黑黝黝的脑袋。
满天方像是幽灵似的,噙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约我貌美如花的闺女去玩啊。”
当时那一幕很是惊悚。
秦扶言和满唐同时咽了咽口水,小秦再次耸起肩膀,“满叔。”
他满叔虎目铮铮,“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那个火还没发出来的时候,袖子下边被人小心的拽了一下。
满唐柔柔弱弱,声音里像是含着一泡清泉,“爸爸,我想去——”
当父亲的,哪能受得了这个暴击。
于是中秋的情侣双人游,暂定为家庭版亲子三人游。
不过挂念着老太太自己在家,满唐和满天方总要陪老太太吃完月饼再离开。
老院里挂起嫦娥奔月的灯笼。
处处打扫的干干净净。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心情好了,老太太看起来比满唐刚来的时候还要年轻,她张罗着厨房准备饭菜。
金秋时节的螃蟹最为鲜美。
秦家着人送了好些过来,不过因为性寒,老太太之前不让满唐多吃。
这不是过节,家里的老人约莫都有这种心理,觉着可以允许小辈偶尔放纵一把。
满唐穿着软乎乎的毛衣开衫,一大早就跟厨娘商议。
螃蟹要用辣椒炒,越入味越好。
她的口味重,满天方和老太太倒是爱吃清蒸的。
不等这边饭菜上桌,门口传来女人尖利的吵吵嚷嚷的声音。
家里的下人小声议论,满唐疑惑的跟着往外走,满家老院的位置还算不错,是以旁边的邻居也多。
大家都放假在家,赶着出来看看热闹。
满天方和老太太已经在了,顺着声音低头,许久不见的郑莲披头散发,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处伤痕。
她坐在门口的楼梯上,双手使劲敲打着大腿,脸上泪水纵横。
“丧良心啊!满家你们丧良心啊!你们把我女儿送哪去了!把我女儿还回来!”
曾经自诩满家夫人的郑莲,如今造成这副模样,周围人指指点点。
满天方面色难看,“郑莲,你来这找什么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