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秦南桥的提议满天方不好拒绝,秦家正处于老旧交替一代,他现在处境有些尴尬。
整个徽州城除了秦南桥,能说得上话的就是他满三爷。
秦扶言和秦深二人,谁能攀上满天方,这秦家家主的位置,算是勉强坐上半拉屁股。
如今看秦南桥的架势,能跟着过来吃饭的都是人精,若今天满唐当真上了秦扶言的车子,他们回去就要好好考虑站队的事情。
秦扶言从兜里掏出根烟,变魔术似的又摸出个塑料打火机,他站在原地没动,烟气袅袅遮住这人的眉眼。
他在静静的等着满唐的选择。
满唐看着满天方上车,毫不犹豫的踏进后边那辆的副驾驶,女孩子拉起安全带绑绑好。
双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乖乖的看向前边的玻璃。
这些人想看秦扶言的笑话,或许也有真心实意为秦扶言考虑的,可不管是哪种都和满唐没关系,
在感情这一项。
秦扶言从来都是满唐最坚定的选择。
秦扶言把烟头仍在地上,拿脚碾灭,等着身上的味散的差不多了,他这才坐上驾驶位。
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车子没启动。
前边秦南桥和满天方已经走远了,这个时期,汽车还是奢侈品,整个徽州城也没有几辆。
剩下的这些官员依旧选择黄包车。
傍晚的天空晚霞铺成一片红色海洋。
从天双楼到满家大院,开车要走大路,也就是十多分钟二十分钟的样子。
秦扶言路上没有主动说话,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满唐双手握住胸前的安全带。
“我知道秦叔叔的意思。”
秦扶言趁着间隙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嗯哼了一声,女孩子接着开口,“我愿意坐你的车。”
那话说的含蓄。
可落在秦扶言耳朵里立刻明白,他指骨敲了两下方向盘,一脚油门冲起,满家的宅子是祖上留下来的。
六开门的大院。
门口两座石狮子,他堪堪停在正中间,满唐被这个突然加速惊的心跳比车子速度还快。
秦扶言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拉手刹,那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身侧的满唐。
“看到了吗,在我身边,为了活命每天都要生死时速,今天路上安静,有时候还会伴随枪炮轰鸣。”
他并未直接拒绝满唐,而是选择以自己的方式,让满唐知难而退。
她心跳渐渐平复,满唐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片刻之后,女孩子咧开嘴。
“秦扶言,那你开车的技术也太厉害了吧。”
满唐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秦扶言自诩见过很多人,他虽然才二十,但因为这个身份,被塞了无数的女人。
年轻的,漂亮的,国内的,国外的。
秦扶言有时候看她们穿的清凉在舞台上扭动腰肢,脑子里却在想办公室里还没处理的文件。
他不曾对谁动心。
今天之所以尝试着和满唐相处,秦扶言不可否认,其中有一部分是满天方的原因。
金陵城边有一批货。
走手续要满天方签字,如果正规流程,满天方必然要递交给秦南桥,那样秦扶言中间除了任务什么也落不下。
他脏的很,心里有想法。
看见满唐管家听见外边的车子声音,以为是满天方回来,急忙开门。
满唐拎着手里的包下车,身子探出去的一瞬间,就听着身后秦扶言开口。
“下次想坐还带你。”
隔着背影,满唐露出猖狂的嘴脸,下一秒,她矜贵有礼的冲着秦扶言点点头。
“好,秦先生路上慢一点。”
大衣上的白色容貌扫过满唐的耳垂,秦扶言手指搓了一下,眸色暗哑,“嗯,走了。”
去实验室。
撸兔子。
满唐好心情的回了院子,在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去了老太太那边,家里满天方和满唐不在的时候,老太太后院修了座佛堂。
里边燃着檀香,她总是跪坐在蒲扇上,默默念经祈福。
满唐在佛堂外等了几分钟。
丫鬟扶着老太太出来,满唐立刻上前接过胳膊,“奶奶。”
老太太哎了一声,她穿的有些厚,身上的棉服压的步伐有些慢,“唐唐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么高兴。”
满唐抿着嘴笑,“今天上街,见到爸爸了,中午和爸爸一起吃的饭。”
她捡着话提了几句,至于秦扶言,满唐倒是没说。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胸口处挂着翡翠的串子,“那真是巧了,早上他走的时候我还说呢,好不容易昨天一块吃个饭,今天走的这样急,你们父女俩也没好好聊上一聊。”
满唐没好意思说今天也没怎么聊,她尽同秦扶言相处了。
眼下摸了摸鼻子,乖乖的,“没事的奶奶,我知道爸爸的单位在哪,爸爸还说之后让我过去玩呢。”
这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老太太脸上带着笑,“好好好,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前两日我让绣房给你们新做的衣裳也快到了,原先还想着怎么给你父亲送过去呢。”
“倒是要唐唐跑一趟了。”
满唐之前还想着找不到借口去秦扶言那边,真是瞌睡到了有人送枕头。
这老太太怎么这么慈眉善目呢。
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呢。
小姑娘立刻扬起笑脸,“好的奶奶,我明天就去。”
二日满唐没去成。
一来衣服还没到,二来门房送来消息,说满唐之前的同学给她传了信,说是学校组织学生运动,问满唐要不要参加。
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学校了。
之前每次有这样的活动,原身总是身先士卒。
她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发出盈盈之光。
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就一定能见到更好更大更繁荣的新世界。
满唐看着手里的信筏子,决定还是去一趟学校。
原身之前的文化课已经修满了,之所以留校也是为了参与更多的实时讨论,领导下一届的学弟学妹。
她若想毕业,随时可以。
满唐之后不打算再去学校了,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徽州城的学校青砖白瓦,门口贴着某位知名大佬的手写牌匾。
穿着学生装的男生女生们人来人往,门口停着许多辆黄包车,这个时代能上的起初高中,都是非富即贵。
专业并未分的太过详细。
大家也都是看讲课的老师,找到心仪的讲题去抢座听课。
原身的教室在二楼,还没等上楼梯,就看着几个面熟的男生们穿着夹棉的中山装,正在言辞激烈的谈论什么。
满唐站在原地等了等,走在最前边的男生发现满唐,他张开手臂摆了两下,“满唐,你奶奶身体好点了吗。”
郑莲给她请假用的是老太太不好为借口。
满唐今天穿的常服,她笑吟吟的点头,“好多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陈先生授课审批没下来,我们组织在操场听课,现在同学们多数都要那边去了,走,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吗。”
姓陈的先生,满唐翻了下原身记忆里的名字。
没忍住嚯了一声,这种半架空的时代就是这点好,总能在一堆陌生的故事里找到熟悉的人或者物。
那种突如其来的归属感。
不过满唐还有别的事,她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可能没时间。”
男生立刻表示没事,以后还有机会的。
他们同满唐告别离开,看着这些年轻的身影越行越远。
或许历史上没有写他们的名字,可这些星星之火当以燎原。
教导员听说满唐打算拿毕业证,以后就不来了,他还挺诧异,原身之前的成绩很好,每次考试在学校也算名列前茅。
徽州城没有大学,帝都那边勉强有一个西方投资的,里边听说除了教古文的是中国人,其他的来自世界各地。
可就是这样,也有无数人挤破头想要考进去。
大学代表着什么,代表未来和前途。
教导员还以为时间到了之后,满唐会去帝都上大学。
毕竟她的家庭情况学校里也都知道,有满三爷这个父亲在,只要徽州城不倒,她满家就足以富贵泼天。
教导员言词间提了一句,满唐抿着嘴笑了笑,她从教导员手里接过盖戳的毕业证,声音淡淡,“以后会去的。”
从学校里回来。
途径中央大街,满唐拢了下脖子上的围巾,天色好像要下雪。
阴沉沉的。
她拉起黄包车上的遮雨棚,隐约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是冯涂涂,在医馆门口一晃而过。
车夫的脚程快,满唐再回头的时候,就没看见冯涂涂的影子了。
郑莲管的严,她们和满唐住的远,冯涂涂甚少出门,何况这个天气出门就是自己找罪受。
满唐以后自己看错了,也没在意。
高中毕业证上会贴照片。
满唐把这个红彤彤的证书拿给老太太看,黑白色小姑娘绑着两个麻花辫,对着镜头笑的一脸单纯。
这是原身入学之后拍的。
满唐拥有和她一样的长相,却没有这样热切的眼睛。
老太太左右翻来看了好几遍,“好看,真好看,之前奶奶让你在家歇歇,你总说想考大学,这是想开了不考了?”
满唐嗯了一声,“不考了,我要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