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住成了不要走了。
柳如月指甲掐进掌心,眼底的恶毒都快溢出来了,她重重扯了一把满相方的袖子,企图引起两个人的注意。
“老爷!妾身打理云水阁这么多年,您明明说过,这里留给娇娇!”
满唐看了她一眼,“打理多年?一届妾室,谁允许你碰主母的东西!”
她声音里含着嘲弄,“本妃在外头听过一句,对于家里不听话的妾室,直接发卖到勾栏院,不过是条会叫唤的狗,还真当自己成了主子。”
满唐这话说的重,果不其然,柳如月欺负她们这么多年,潜意识觉着满唐就该被自己踩在脚下。
她此言一出,柳如月登时就要上去打满唐,“你这贱人!”
满唐反手握住,啪啪两个大嘴巴子直接扇在柳如月脸上,整个人透着皇家的不怒自威。
“大胆!本妃是逍遥王明媒正娶的逍遥王妃!逍遥王是皇上嫡亲的侄子,你骂本妃,就是再骂皇上!”
她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柳如月的后膝盖,柳如月被踢的跪在地上,脸上的巴掌印明明晃晃。
“满大人!家里妾室如此侮辱王妃,再不管管,本妃直接告上金銮殿,叫人好好看看满家的作风!”
满唐字字句句诛心,满相方虽说疼爱柳如月,但这会子他刚刚冒出头的愧疚占比更大。
是以这个数十年没对柳如月寒过脸的满太傅,呵斥一声。
“还不快跟王妃赔罪!越发的没有规矩!”
柳如月跪在地上,双眼不可置信,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爷的心偏向正妻,这个不起眼的嫡女越来越惹不起。
明明很早以前,她连看云水阁一眼都不敢,唯恐满娇挖了她的眼。
柳如月抿着嘴不说话,满唐还未松手,身子的重量压在柳如月身上,满相方等了片刻。
毫无预兆的直接动手,柳如月本就红肿的脸上又添两个巴掌印,满相方眉眼倒竖。
“来人,把柳姨娘拖下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这是满相方头一次明确表达柳如月是个姨娘,明明往前是喊她夫人。
立刻有家丁上前架着柳如月往外走,柳如月被激的声音尖利,双眼血红。
“满相方!你敢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你!你有没有良心!满相方!”
满太傅被吵的头疼,双手背在身后,“堵上她的嘴,打十板子,真是越发不知好歹。”
偏偏这会满唐还在煽风点火,“原以为柳姨娘只对阿娘和我狠毒,没想到对满大人也是如此,明明全仰仗您的鼻息生活,稍不如意开口便骂。”
她呵了一声,“可见从前小意温柔,不过是因为满大人事事顺着她罢了。”
满相方的脸色阴沉,他不是不知道满唐在挑拨离间,可有句话说的好,针扎在谁身上谁知道疼。
刚刚柳如月字字句句都在打自己的脸,他还没法反驳,这会子站在云水阁内,满相方深深吸了一口气。
“臣自会管教的让王妃满意。”
楼阁前的岳珊情绪渐渐平静。
满唐上前递了块锦帕,岳珊擦了擦眼睛,身后落下一方阴影。
满相方有些胆怯似的,喏喏开口,“夫夫人...”
不等他再说一句,云水阁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个眼熟的丫鬟,是满娇身边的。
“老爷,小姐醒了,不愿意吃药,哭着喊着要见您和夫人,说在外边受了委屈,您快去看看。”
时间赶的就是这么凑巧。
满相方刚刚才承认岳珊是正妻的身份,旁人立刻来打脸,他表情不太自然。
满唐轻哼一声,“满大人快去看看吧,已经失去一个女儿,可别让另外一个也失了心。”
主要是晚上她们还有行动,怕满相方在这碍事。
满相方看了眼满唐和岳珊的背影,声音压低带着柔和,“那你们先住着,有什么需要就叫丫鬟送,等我忙完就来看你们。”
满唐二人没应声,丫鬟还在催,满相方抬腿跟着去了满娇的绣房。
到底是从小捧着长大的掌上明珠,他私心里最疼的还是满娇。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岳珊推开云水阁的房门。
里边的摆件多数还是自己当初的陪嫁,案几上摆着琉璃做的笔架,屏风的牡丹栩栩如生,满唐虚掩了房门。
岳珊怀念似的摸了摸屏风最上方的小裂缝,满唐看的奇怪,轻轻开口,“阿娘?”
左侧的梳妆台擦的干干净净,岳珊抽出里边的抽屉,满满当当的摆着许多首饰。
她从里拿出根金翅蝴蝶,慢慢走到满唐面前,抬手替女儿簪上,眉眼清明。
“苦了我的唐唐了。”
“是阿娘不好,阿娘把自己锁起来,让唐唐替阿娘受了许多罪。”
岳珊的眼眶还肿着,满唐一脸惊喜,“阿娘都想起来了!”
看着女儿高兴,岳珊温和的笑笑,“想起来了。”
满相方的无情无义,柳如月的得寸进尺,以及满娇小小年纪的恶毒。
满唐牵着岳珊的手,亲亲热热,“阿娘能恢复真是太好了,我原先还想着找太医替阿娘看看,诚然原先的阿娘也很好,但唐唐觉着,阿娘可能会更喜欢清醒的活着。”
岳珊应了一声,谁不喜欢清醒的活着呢,她想起来了一切,自然包括满唐来之前告诉她的计划。
满唐原先想着烧的是那个充满黑暗的后院,可自己使的力气有点大。
云水阁里一点一滴都是宝贝。
满唐小心翼翼的问岳珊,“阿娘,要不然再等等,下次重新找机会...”
满唐说的容易,可机会哪有这么多。
岳珊自己也知道,她释然的笑了笑,“乖女,对于阿娘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是逍遥王的王妃,王妃不该有个疯娘。”
这屋子确实充满她婚后唯一算得上快乐的时光,但同样也见证自己怀孕期间看着夫君带了女人回来。
在外头养的外室比亲生女儿还要大上一岁。
那时候她日夜受着折磨。
满唐摇头,“阿娘生我养我,没有阿娘就没有唐唐,女儿从未觉着阿娘丢人,阿娘也不要这样说。”
岳珊自然知道满唐的心意。
她那抹笑慢慢苦涩,“阿娘知道,只是留着云水阁,柳如月势必不会罢休,我女儿不要的东西,她也别想碰。”
这大抵就是岳珊和柳如月的区别。
她是世家教养出来的贵女,心里藏着属于自己的傲气,柳如月目光短浅,若不是她之前不舍得荒废云水阁,哪有岳珊借题发挥呢。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朝屋子里的大床快走几步,床是梨花木的,刷的红漆,因为用料讲究,就算过了二十年,还是跟新的一样。
岳珊在床板边摸了几下,表情严肃,满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阿娘在找什么。”
“去,把门关上。”
门只是虚掩的,满唐让阿清在外边守着,闻言将门窗四周紧闭。
转身就看着岳珊手里握着一沓密密麻麻的信封。
“这是?”
岳珊手指快速划了几下,“当初岳家被人诬陷贪污,可我知道你外公绝不是那样的人,那时候娘怀着你,只能让信得过的手下去搜集证据。”
信封上只有亲启二字,并未有再多的东西,岳珊怀念似的摸了摸字迹。
“这些是他们找到的,严屈和嫉妒岳家蒙受君恩,不惜伙同数位官员,共同给岳家下绊子。”
“你外公只是盐使,为人最是和善,哪想过有人背后出黑手,直到他死,还在申冤。”
岳家满门流放的时候,岳珊怀有身孕,再加上有满相方,她算是留了一条命。
父亲死的那天,她去了街上,几个丫鬟都没拽住,砍头的那一刻,有丫鬟蒙上岳珊的眼睛,等她挣扎出来,看着的就是头身分离的父亲。
她那时候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替岳家洗刷冤屈。
所有让他们送命的奸贼,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这份清白来的太晚。
满唐抬头,“严屈和,户部侍郎?”
岳珊点头,“就是他,那时候他只是刚进户部的一个小官员,户部掌管钱财,你外公是纳税的大户。”
两个人坐在床上,隔着一层纱帘。
满唐疑惑,“若我没有记错,严屈和近些年,好像和满相...,和爹走的挺近,那之前外公的案子...”
当着岳珊的面,满唐不敢直接称呼满相方的名字,只是提出自己的问题。
岳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配当你爹,从你外公死后,严屈和靠着满贼一路晋升,娘收集的证据里,确实也有满贼的手笔,这几个你拿着。”
她从里边抽了几封递给满唐,“回去交给逍遥王,这里边有他想要的东西。”
满唐一惊,心领神会。
秦扶言想要的东西,必然是和先皇的死亡有关,以及他的两条腿...
岳珊看懂满唐的想法,她叹了口气,“逍遥王也是个苦命的。”
不得不说,若是这些年岳珊没有疯傻,就凭柳如月,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过当家主母。
满唐把信封塞进袖子。
外头有人敲门,两短两长。
阿清压低声音,“王妃,王爷传话,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