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呼了口气,端出半生不熟的肥鸡细细啃着骨头,杨休抱着书卷瑟瑟的、保持距离的坐过去,糯了糯唇,好生提醒生吃容易闹肚皮。
腥香在嘴里融化,若不是金钰不给拔毛生吃,更滋味来着,龇了龇牙,杨休挪屁股远了几分,偷偷觑青离,站起来扯了扯嘴角,狗改不了吃屎,即便青离成了蛇仙,杀生的老本行也没落。
青离蠕动的嘴顿住,森寒的眼底洞穿了杨休的心思,杨休不禁战栗,缓缓转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飞的跑了。
金钰圈唇担心杨休,杨休小强的精神振作,“钰儿不怕猫,哥哥也不会怕蛇”,话罢,拉紧脸皮坐回去,忍受青离的吓唬。
青离换了只血淋淋的鸭,一餐饱足,十只鸡五只鸭不在了,金钰取了钱袋,展开后哗啦倒在地上,一枚一枚的数铜子,八百的个数外加十两的碎银,不出两日,家底光光的。
院外敲门声传来,董卓取栓打开,佃农挑了满满两笼子鸡鸭,喜孜孜的进来,青离黑深的眼睛亮转,接过美差,放养在笼子里。
杨休伸手点了点,鸡鸭各三十,金钰可怜兮兮的买账,瘪着嘴说:“蛇哥胖了一圈了,该减肥了。”
青离光彩照人、风度翩翩的走过来,“本座已是节衣缩食,再减如何抵挡外敌。”
杨休靠来两步,一本妙法经颤着双手捧上,青离摆掌里翻了翻,抓了抓粘在脸上的一缕青丝,看这个不能挣来吃穿,更不求去天界,甩在一旁,数落杨休是不折不扣的书瓜。
炮制家具的宋二吹了刨子上的碎屑,嘴里的话着意偏转杨休,杨休肚里的墨点翻涌,摸了书卷,咬文吃字去了。
金钰蹲下腿,看着笨着手打家具的宋三,“阿三哥会做么”,宋二拼着横木插进嘴,“我哥三人啥都能做,在族中是杠杠的人物。”
宋大取来漆桶均匀的刷色,“脆竹打的椅子坐下去,昨儿就坏光了,罗汉床结实,黄花梨制出来,不禁好看,更是耐用。”
宋家兄弟腰宽体重,少说都有百八十斤,坐坏椅子正常不过,杜大娘抄手兜里,眼睛亮亮的看着一张大椅子出炉,什么妖怪,什么恶魔,脑中甩的光光的。
杨休眼中含满笑,药铺的药材是灵界配送的,桌椅一件件打好,家中更是热闹,热心满满的过去添手,宋大好好口气,“杨大叔做好饭菜,这些粗活还是我们做。”
杜大娘迟钝的反应,灶面是凉的,菜长在地头,米也还没舂,央着金钰去挖菜。
青离随去,双手拔出扎泥土中一颗白菜,长长的须根,挪了挪眼,外面田田的叶子缺了好些口子,四下再看了看,地里长了虫子,把白菜搁进菜篮,弯着腰细着心思驱虫。
金钰抱着菜去洗,细活做完,看着蛇哥抓虫子耐心极致,逗得自己捂着唇笑,再一想着午膳,旋足先送回去,折回时叫了南宫甯上地里,意趣丰满的除草施肥。
南宫甯不曾粗活,短短盏茶工夫,软歪去枯干的桑树上,又没稳住,人与树翻在了浅浅水田里深深插着,脸颊驼红。
青离掐着腰肢,笑得快透不过气,南宫甯气赳赳的团了一块污泥甩了过去,“啪”,腿上没有幸免,登时染了一片污秽。
董卓过身来寻人,地里的二人被泥抹得面目全非,而定在泥田的南宫甯遍体黄土,嘴角的细沙被水沾湿,退化成了土土的庄稼妹。
南宫甯弯腰,伸手去抓了抓痒痒的脚底,捏起一只歪歪扭扭的细长之物,两眼睁圆,慌手的甩掉,“蛇,蛇,田里有蛇。”
青离黑透了一张脸,“九公主好见识,鳅鱼都识不出”,吐了吐舌须,旋身变幻,粗壮的白蛇盘着圈,吱吱的甩尾绕住南宫甯带了上来,近距离道:“看清楚没,本座才是蛇。”
滚滚的红色晶体随着说话一动一动的,南宫甯直邦邦着腿脚,紧闭着眼扭都不敢扭,自认为魄力惊人的董卓两眼望进占满土面的巨蟒,双足都立不稳。
金钰咂咂嘴,好吃懒做的蛇哥粗长了三倍,还说没胖,喋喋道:“蛇哥快变回来。”
一阵缭绕的烟雾冉冉,青离风姿卓卓的去井边,董卓稳住南宫甯,抬眼的一瞬,赤条条、白花花的棒子落入眼里,急忙抬手捂住南宫甯的眼睛,“钰儿不能看。”
不可挑剔的弧度,细瓷般的身段玉立,金钰木住的眼睛挪转不动,穿戴齐整的青离戳了戳她后背,“本座长得怎样,金钰可还喜欢。”
金钰微动了长翘的睫毛,一巴掌恨恨的朝他脑勺扇去,“死流氓,暴露狂,去死吧”,双手开弓,接着谩骂,“不,你他妈全家都死光光。”
南宫甯忘了紧张,金钰入了兽族,脾性熏得燥燥的,董卓斜起眼角冷冷旁观,肚里愤愤拔起,人伦都没学齐,便走来了人道,打死才好。
青离抓着使坏的双手,凶起瞳仁,“本座吃亏不少,金钰得了眼福,还打人”,扣紧几分,“娘说不能打女人,女人老是欺负我们男人。”
金钰脚下一阵抽风,甩了甩捏痛的手,哥哥学问做的好,青离肚里没有一星墨水,也该学学才是,扯着他的手走到杨休跟前,“哥哥以后便是蛇哥的夫子,蛇哥以后听哥哥的。”
夫子?青离揉了揉脑壳,憨坐下身子,把了笔,舔了舔鼻尖,一撇一划的临摹着字,嘴里念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董卓眉尖尖动了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青离都能做好学问,母猪怕是可以翘到树顶,青离愤愤插断他贱贱的心肠,“本座不打女人,没说不打男人,再乱念,小心本座咬你满身窟窿。”
杨休扣住甩拳的董卓,董卓气得前胸跌宕起伏,“那斯”,咳了嗓子,“那斯如何晓得我想了甚”,青离得意洋洋,炫耀道:“本座会透心术,你不会。”
董卓高高举起白旗,“小生佩服。”
青离端着头,长长睫毛如蝶儿的双翅扇了扇,“透心术不算什么,本座一身强劲的修为才是厉害”,重新捏着笔杆,咬了咬笔头,“不久,本座的学问也会和修为一般。”
蛇族男儿的大脑通透,一旦导入正途,学什么都快,比如咋们青离,三字经一个时辰,紧赶着开始念诗学政,冬转春回,万物苏醒,青离插进了生员中,与杨休比肩而坐。
余夫子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生员满意的不得了,提提点点,入夏琢成了一颗闪耀的明珠,杨休心中坦坦荡荡,钦佩之余,两人交耳讨论,齐头共进。
青离嘴里叼着只窝窝面,含含糊糊:“家中鸡没了,杨哥陪本座去瓦市。”
杨休把书卷搁在金钰缝的袋子里,欣然同往,青离扣了扣浑浊的眼,人群中杜大娘一手一个篓子,鸡鸭塞的满满的,乐颠颠的去接手,“婶子给我买的么。”
杜大娘抬手擦了擦头上沁出的细汗,“送去家的比集市多两钱铜板,婶子便买的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