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月光伴着一路的话语,快到寒泉冈家中时,前面探路的朱家突然接到留守兄弟的急报,有不明身份之人窥探府宅,请示秦梦如何处置。
秦梦皱眉,看来寒泉冈也已不适宜居住。面对左清的忧色,秦梦轻松说道:“狡兔三窟,郎君早有准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让他们窥探去吧,今夜咱们入住卫都紫宸居!”
左清头一次顺着密道进入濮阳城,即紧张又新奇。
“这幽深的地道怎么通过卫都护城河呢?会不会走着走着密道就会塌下来呢?秦郎,妾身有些冷……”在漆黑的地道里,左清拉紧秦梦的手,不时的发问。
卫都濮阳城中天下各方势力犬牙交错,遍布斥候细作,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梦和左清入住紫宸居后,就得到了朱家的回报,也已探清窥探之人身份,竟是一帮燕人。
燕人?这让秦梦颇为惊讶,秦梦还道是桓齮手中的腹墨。
莫不是燕国太子丹,来到了濮阳?
秦梦在后半夜就得到了白玉的回报,燕国太子丹在濮阳城中**。
诸多大事就在眼前,秦梦没有闲心暗中调查燕丹,干脆故技重施,秦梦不打算像上次便宜韩国太子韩安一样便宜燕国太子丹,这次要狠狠敲诈太子燕丹一笔,顺便问出他的企图。
秦梦最喜欢那种香艳场面,轻车熟路,制服了一众燕国侍卫,抄着自己的杀猪刀,便进入了燕丹所在女闾。
“你可是燕国太子丹?”
“嗯!你们是何人?”
只有两句简短的对话,燕丹迷迷糊糊中就被人抵着脖子塞进了麻袋。
没过多久,麻袋解开,燕丹露出头,发现周围围聚了一圈杀气腾腾的蒙面人。
蒙面的秦梦操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也就是燕腔,喝道:“你不在秦国为质,因何来到卫都?”
这也是秦梦想不通的,早在秦王正即位之初,燕国太子成了秦国的人质,被燕王质押咸阳,秦梦没听说质子离开质押国到处乱跑者。
燕丹咽了口吐沫,惊异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燕国太子,还如此大胆无礼,就不怕我的父王诛你们九族吗?”
秦梦嘿嘿笑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你们是谁?”燕丹倒是几分临危不惧的好汉气概,怒瞪双眼反问道。
“我们是谁?你想我会告诉你吗?既然敢绑你,那就不是一般小贼小盗!那是布帛,给你父王传个信,万石粮食,千头牛,千只羊,千匹马,运到燕赵边境,我们就放你!”秦梦和风细雨的说道。
“你们是赵人?”燕丹吼道。
“随便你以为!”秦梦用刀刮着大拇指,不屑的说道:“七天为限!收不到财赀,你父王就该替你收尸了!”
此言不虚,燕丹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蒙面大汉从外面提着一只血淋淋的脑袋进来问道:“主公,韩国太子安的头颅如何处置?”
秦梦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只交付一半赎金,就想活命,想得也太美,扔出去喂狗吧!”
“诺!”蒙面大汉转身提着顺着长发滴血的脑袋便出去了。
燕丹见此面色惊惧,脸色苍白,想吐口吐沫,嘴却哆嗦不已,只得将吐沫又咽进喉咙,艰难的说道:“你们要万金七天我尚能筹齐,可是万石粮,千只牛,千只羊,千匹马,在等年月,别说七天就是一年本太子也实难筹齐!”
没想到燕丹如此轻易就扛不住了,秦梦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到微笑说道:“你他娘的也知道现在是何等年月?我要金子有屁用。知道燕国偏远,一年不行,就两年月,没粮食,你就坐着等死吧!”
燕丹身子一震,表情苦涩,连忙乞求道:“伯兄莫怒,你索要的财赀若是放在平常年月,对本太子而言,根本不是事!可是眼下就不行了,天下遭灾,我燕国也是重灾,除了国库中的军粮,再无粮可筹,牛羊马倒是能从我辽东封地周转些,可是千里之遥,没个一两月难以筹齐!诸公非要勒索这么多,即便把本太子杀了,父王也不会答应,更何况我父王不止我一个子嗣!”
秦梦有些意外,没想到太子丹巧舌如簧,所言无从辩驳,只得虎着脸说道:“你想如何?”
燕丹见秦梦锐气退却,他身上那种优越感又起,神秘的说道:“本太子虽无粮无畜,但旁人有,我知晓一人,富可敌国,粮食如山,牛羊如海!若是诸公和我联手打劫那人,得获粮食定能称霸一方!”
秦梦心头一惊,觉得太子丹这厮说得这人就是自己呢?
“这人是谁?”秦梦好奇的追问。
“这人就是如今割据西陲的周王子缭!”太子丹骄傲的说道。
一圈墨门隐者闻听,太子丹此言无法惊诧,难掩嬉笑之情。
秦梦唯恐穿帮,就在这当口,将手中牛耳尖刀啪的一声摔在矮几上,怒吼道:“找死!王子缭在河西,万里迢迢,本公去哪里掳掠他?你小子就是一派胡诌!来人掌嘴!“
燕丹情急之下连忙讨饶说道:“贵公莫急,王子缭当然不在中土,不过这也无妨!世人都知道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是我们绑了他的家人奴仆,岂不一样让他就范?实不相瞒,本太子如今就在谋划此事,若是此事成功,别说万石粮食,就是十万石粮食他也会给!”
秦梦恍然大悟,原来太子丹派人偷窥寒泉冈府邸,打得是这种主意?
看着燕丹一脸严肃之态,秦梦气急反笑,拍着桌子掩饰道:“妙哉!确实妙哉!不过听说王子缭本就无亲无故,一些奴仆能有何用呢?”
燕丹自得的说道:“王子缭虽无亲无故,可王子缭最为宠幸左氏夫人,左氏却是父母俱在,咱们若是以此要挟,王子缭哪还有不就范的道理?”
秦梦一惊,暗责疏忽,差点就被燕丹钻了空子,心中火气,阴恻恻的说道:“不错,好计谋!只可惜本公向来独行,你个阶下囚,还和我谈条件,看你献计的情份,也就不难为你,粮食牲畜改为两万金的布匹钱财,七日送到,否则斩首喂狗!”
想着太子丹会傻眼,谁知他仅仅是脸庞抽动一下,竟无畏无惧的笑道:“好吧!我修书一封,一日内五千金付讫,只有这么多,要杀要剐随你们!”
“一万金!”秦梦不忘讨价还价,尽量做一个专业的绑匪。
“就五千金,二帝陵前饥民救济场中交割!”燕丹语气坚定。
“好!成交!”秦梦也很干脆的说道。
这个地方诸侯皆有驻兵,人员混杂,选在这里,太子丹心安。关系太子丹名誉,秦梦也不怕他强来,此地交易再好不过。
“好,言而有信,否则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燕丹眼神邪性狠狠说道。
燕丹写好书帛,秦梦命人代为投递,重新被绑缚手脚,塞进了小屋中。
下午时分,秦梦便得到了太子丹的五千赎金,原本就想打听一个小事,顺便还捞了一笔,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遮天条枝眩人未在黄河之上现身,同时秦梦也得到了绿竹的密信,直言魏丑夫要和自己当面谈谈,愿意将手中酷似左清的女子献于秦梦。
惊喜,绝对也是意外之喜。看来魏丑夫的目的,无非也是想揪出秦梦,当面谈上一谈!
既然彼此都已挑明,那就约定一个时机,当面谈谈,摸摸夏姬的老底。
一天的密信往来之后,秦梦和魏丑夫最终将见面地点选在了二帝陵前的救济场。
这里正是一个好地方,既有连绵起伏的粮山,又有数以万计的等待救济的饥民,还有天下七国驻扎此地的精兵良将。谁也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最方便互相制衡,真是一个见面交谈的好地方。
第二日秦梦乔装饥民端着一只黒木破碗来到二帝陵前的魏国救济场上,挤在不见首尾的领饭的饥民队伍里。午时三刻,秦梦和魏丑夫携带的人马相约一起敲响手中的饭碗,双方经过一番腾挪之后,两方人马终于汇聚到了一起。
大宛一别三年,秦梦和魏丑夫终于面对面相见了,彼此莞尔一笑,竟都有些羞涩。
“魏公别来无恙,今日能来,就说明咱们情谊未尽!”秦梦笑着说道。
“王子知遇之恩,大过于天,魏某如何能忘!两月前闻听王子噩耗,为兄痛断肝肠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亲自去了一趟古浪山中,在王子坠崖之地缅怀哀思!不曾想到王子安然无恙,真是惭愧!”魏丑夫蓬头垢面不掩眉宇间的英气,眼中含泪凝望秦梦哭诉道。
“魏公何时开始为夏夫人效力?因何就为她效力?于阗那夜可是你偷窃的天衣?什么时候知晓我并未死呢?处处和我作对意欲何为?”秦梦懒得和他虚情假意,直奔关心主题!
魏丑夫苦着脸,表情复杂,哀叹道:“在下何德何能与王子你我并称?魏某只是个傀儡,所作所为都是奉夏夫人之命!先王逝去,不能再报知遇之恩,仆下心中悲痛,恰此时夏夫人召见,仆下为夏姬多情所迷,不知不觉心就随了她!可叹我也是个有志男儿!”
魏丑夫所言真情自然,全不似作伪。夏姬半百,眉宇之间的风流也不输少妇,魏丑夫沦陷其中也属正常,只是自称有志男儿,这让秦梦不能接受,殊不知他的节操早在宣太后时就掉得满地都是了。
魏丑夫心有戚戚焉接着又说道:“在下忠于夏夫人,一切还是源于对先王的一片忠心!魏某因秦子而显达,此恩不曾忘记,可惜忠义不能两全,魏某只能尽力而为!夫人神通,秦子不当小觑。魏某看在咱们一场情分上,主动约请王子,就是想让王子和夫人化干戈为玉帛,化解彼此仇恨!”
魏丑夫所言真挚,秦梦听出了他的苦衷,于是问道:“夏夫人到底想要什么?”
“夏夫人想要一个势力均衡,秦子的出现打破了这场平衡!”魏丑夫说道。
“这次我拯救天下饥民,又挨着夏姬何事?你们为何非要从中作梗?”秦梦又问道。
秦国粮食不用来打仗,反倒用来救灾,这不符合夏夫人一派利益!若是天下止戈,新任的大将军桓齮如何建立功勋,没有功勋如何立于朝堂,缺少了桓齮,夏夫人**如何能和赵姬嫪毐,华阳夫人一系抗衡……”
“不要说了!魏公回去告诉夏姬,就说我说的,她就是蝇营狗苟之辈,眼中只有权势,丝毫没有天下黎民苍生,她这样的人到头来努力的结果终是一场空!”
“王子!慎重!你还是退出为妙,若是这般执意,古浪山中的追杀不会停止,王子还会有性命之忧!”魏丑夫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悉听尊便!”秦梦怒道。
魏丑夫见秦梦执意如此,脸色陡然从卑微变得坚毅起来,沉声说道:“既然王子执迷不悟,那么就休怪魏某不讲情谊了!你也知道,我已经窥破了卫都仙人的秘密,其实都是条枝眩人的神技而已。
这两日河中悬浮的条枝眩人,只在河中静坐,而不上岸招摇,那是我希望能和王子达成和解!若是王子执意所为,我将戳破你那所谓的仙人伎俩,到时天下诸侯一片唏嘘,各自将粮食撤走,你若再想拯救苍生,那只是一个泡影了!”
“救民于难那是收拢天下民心,到了此时,天下诸侯骑虎难下,即便谎言戳破,诸侯也不会贸然撤走救济,再说你那个条枝眩人,也就依靠一个隐形支架,即便现身说法又几人能信呢?”秦梦不屑的反驳道。
魏丑夫突然又软了下来说道:“王子深爱左姬,左姬坠崖身亡,夏夫人深表同情,特地找了一位面貌相似之女,为你一解哀思之苦,此女你不是让绿竹转告在下奉上吗?难道也不要了?”
秦梦对魏丑夫所言有些诧异,不禁问道:“你怎知我的夫人坠崖身亡?”
魏丑夫说道:“王子也是百虑一疏,焉支山下你的灵堂为何只有一具棺材呢?又不见左姬,这不说明王子未死,只是夫人亡故了吗?”
秦梦点点头,魏丑夫所言即是,现在想想当初吩咐崔广料理后事,纯属疏忽。秦梦未死过,认为夫妻同死当盛殓在一个棺材之中,谁知道实际上夫妇两人都有各自的棺材,古人追求的只是同穴而已。
秦梦自责疏忽,嘲笑魏丑夫自以为是时,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夏姬怎就知道我眷恋左清,非要找个面貌酷似的女子?是人之长情的巧合,还是自己多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