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还未站定,门口处一个身穿黑色深衣的执鞭中年老汉,向这里看来,汲泽正巧也看见了他,那人神情紧张的小跑迎了上来,拉住汲泽小声问道:“贤侄是你啊?昨日听闻是你救了富甲,可否属实,富甲人怎么样了,子南真没有为难你吧?”汲泽微笑道:“富叔,你就放心吧!富甲现在在左太史寒泉冈封地内养伤呢,幸亏得到及时救治再保住一条小命!”
老汉长叹一口气道:“汲贤侄,真是多谢你救了富甲一命,否则我富氏嫡长一门香火就断了!”汲泽拍拍老汉肩膀道:“真正救下富甲的是这位小兄弟!”汲泽将秦梦引荐给了老汉。
这位富姓老汉,自是富家之人。曾是怀君肱骨大臣富术的家仆,名叫富驹。老汉听闻面前少年竟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惊诧之余便要施大礼叩谢秦梦。秦梦架起富驹的胳膊,连忙阻止。富驹人高马大,秦梦托着有些吃力,呲牙咧嘴表情痛苦。
富驹觉察到了秦梦的不适,便不在坚持,一改刚才小心紧张之色道:“小恩公你救了富甲,就是我富家上下一百八十多口的大恩人,这里环境纷乱,容我向司市请个假,汲贤侄一定要带小恩公随我到家中一坐。”
汲泽疑问道:“富叔,适才看见你执鞭而立,还以为亲自下来体察胥吏们的辛苦?看来你先前任职的司市是降了职!”
富驹苦笑道:“贤侄,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是和富家有关的人,都被贬斥了,幸亏我富驹经营濮阳市多年,没有比我更为熟悉里面门道之人了,卫君少府怕赋税锐减,这才委以我司暴之职协助新来司市管理市场,否则我现在也赋闲在家了。”
一辆马车要向这边停靠,差点撞上了正在说话的富驹。富驹怒斥驾车的车夫,车夫当即下马跪地谢罪道:“贱仆冒犯了司市大夫,请司市大人息怒,不和贱仆一般见识!”富驹吼了一声:“快滚,停你的马车去,老子早就不是什么司市大夫了!”
然后回头对汲泽秦梦说道:“贤侄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到里面歇息一下!”富驹牵着秦梦的小手,穿过人来人往的大门,挤进了市场内。
大门一侧靠墙处有一排房子,房门大多虚掩着,每个门上钉着一个木牌,写有字。头间大是两间为一大间,门上木牌刻有司市两字,其他房子都是一间的,依次刻着泉府,质人、廛人、胥师、贾师、司暴、司稽、胥、肆长。富驹领着三人进了中间一间刻有司暴两字的房子里。房内一席一矮桌,矮桌上摆满了好些吃食,还有刺鼻的酸酒味。
富驹挥挥衣袖赶走桌子上乱哄哄的苍蝇,从矮桌上捡起一条未吃的鸡腿递给秦梦。秦梦受不了富驹如此这般盛情,更多是嫌弃乱哄哄的苍蝇,便推辞道:“昨日在太史公府上吃的肉食至今也没有消化,小子吃不了!”秦梦捡起桌子上一个红红的李子,接着在太面前一晃说道:“小子就吃这个吧!”
富驹很受用秦梦的活泼随意,呵呵笑道:“老夫就喜欢你这样洒脱的后生小子,来来来,我们四人一同坐下,畅饮一番可好?”此时秦梦看见汲泽递了一个眼神,是在征求他的意思。富驹挺着胖乎乎的肚子,脸蛋红彤彤的,一看就是一位酒迷糊,这要是和他喝起酒来,那就没玩没了,估计今天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秦梦想及于此故作亲热之态道:“富叔,小子不能久待呀,今日特地是为了找我繁阳的乡党而来,为得是要些蒸馍工具来答谢左太史的款待。再说早晨出来的急,未曾给富甲壮士换药,中午之前还得回去,这可耽搁不得!”
秦梦如此一说富驹自然能分出轻重缓急来,富驹便不在强留,说道:“还是你们的事情要紧,汲贤侄你有了空闲时间一定要带着小恩公到家里来,让我们聊表谢意。”汲泽回答道:“富叔,无需挂怀,来日方长,公子角和卫君已经讲和了,富家老夫人少夫人可去寒泉冈探望!”
富驹听闻,大腿一拍道:“此话当真?”汲泽再次点头,简明说了一番昨夜子南真来到左府和公子角言归于好的经过。富驹脸上泛着红光直呼:“我得赶快告诉老夫人去!让老夫人也缓缓多日悬着的心,你们三人也不要进去瞎逛了,我遣人把他们掌柜的叫到此处!”
秦梦很好奇此时的商业市场具体是个什么样,便执意前去。富驹无奈道:“那你们可要照顾好自己,小心莫要跌倒,发生踩踏意外,我这儿每年可死不少人的!,
富驹跑到外面喊来一个胥吏,交代一下让其领着汲泽秦梦崔广三人去寻蒸馍作坊。他要向司市大夫告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在外面东躲西藏的老夫人去。
富驹唤来的这个胥吏,原来是一个俊俏少年,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双目有神,见到汲泽作揖道:“汲先生,多日不见,不知可好,学生有礼了!”汲泽道:“桑小子,一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什么时候在这里寻了一个差事?”胥吏小子说道:“也是托先生的威名,才找了一个如此轻松的差事……”
小胥吏一面说话,一面带路,话未说完,便被洪水般的人流淹没了,秦梦也被强大的人流裹挟着,在里面随波逐流,似乎不用迈动步子,就可以前行。
市场内分成三大块,东边区域是两层楼的砖瓦房舍,中间区域也是人头最为密集的区域,这里平房商铺区,市场西边处是露天摊位。市场内尽管人头攒动,但给人感觉整齐有序。南北纵列的商铺出售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产品门类应有尽有,非繁阳小城所能比。
两层楼的商铺装修考究,雕镂的门楣,丝绢衬底的货台。门口插着各式的帜幌,龙飞凤舞的书写着各国的文字:兖州漆,青州丝,徐州珠,扬州贝,荆州砂,豫州纤,梁州玉,雍州琅。九州之地的特产皆被囊括。
平房商铺占据了大半市场区域,大小不一的商铺内,经营的货物各不相同,商铺内站台的活计们也形形色色,男女老少皆有,着装可看出华夷,粗犷彪悍,文质瘦弱皆有之。商铺内货物琳琅满目有五谷杂粮,绫罗绸缎,车马配饰,家具陶瓷,农耕工具,矿产资源,名贵木材,奇珍异宝,甚至还是刀戈剑戟。
露天摊位上多是各行各业百姓临时出售的货物。猎户带来的各式皮革,渔民采集的鱼虾鳖龟之物,农户收获的各色粮食,家里出产的家禽牲畜,以及自家纺织的丝帛麻布葛布。也有贩卖幼小儿童,成年奴隶的。
三个区域,三个层次的货物涵盖了社会各阶层所需。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繁华热闹,有身份有地位的商贾,在闲谈品茗中,一掷千金便谈妥了大宗货物。亦有脖颈之上挂着沉重钱串子的乡绅土豪,来此闲逛,挑选心仪物件。更多的是那些来自山南海北互通有无低价进高价出转去贸易差价的商贩。看来汲泽所言非虚,“濮阳市”果然繁华无比堪当国际商贸中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