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祸福转变皆在瞬间。
前几日月氏还是一方霸主,而今却到了生死存亡之秋。
月氏不似我华夏农耕社会,人人有一方土地,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月氏部落以游牧为生,众部落聚集在一起,看似强大其实不过是一盘散沙,他们打仗讲究,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月氏众部落已经大有溃散的趋势,若非月氏女王的嫡系部落顽强抵抗,恐怕羌戎早就突破了峡谷防线。
月氏女王也已昏迷,四位王女战死两位,仅存两位也在苦苦御敌,二王子库车如今一跃成了月氏人的领袖。
自幼生活在强势母亲的羽翼之下,哪里经过这种危机,他早已六神无主,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位新妹婿身上了。
“妻舅莫惊慌,有小子在,管保匈奴有来无回!”秦梦故意嬉笑让他放松,“妻舅能否为我找一众身高体大的月氏女郎,我有妙用!”
“女人?”库车迟愣了一下,不可思议质问道。
“快找来!”他多是想到男女之事上了。秦梦没有闲功夫和他磨叽,改为了强制命令口气。
““有!有!有!”库车一连说了三个有,这时候即便秦梦的要求再荒唐,他也会有求必应。
库车吆喝了一嗓子,帐中就进来了不少身穿盔甲的月氏女兵。
“这都是我月氏最美貌的女子,王子殿下满意否!”
“脱!”
“什么?”库车惊恐的瞪着秦梦问道。
“让他们脱去甲衣!”
听闻秦梦语气不善,库车也不敢再问缘由,立即下达了脱去甲衣的命令。
秦梦用手摸了摸月氏女兵贴身的衣物,都是柔软的小羊皮,光滑细腻。
“让她们再脱!”秦梦又命令道。
再脱女人就全裸了,库车实在搞不懂秦梦要搞什么名堂,下命令的同时,也欲要再次询问。
就在这时,朱家从外面进来,托着一碗稀羹,拎着一支大笔。秦梦用笔蘸羹,便在月氏女人身上涂抹了起来。
随手从腰间所挂小布袋中掏出一把粉状物,端在女人身前,大口连续吹了几下,随即熄灭帐中火把,帐中哗然一片。
秦梦抓过库车的手,将毛笔和腰间口袋一并递给了他,命令道:“照我之法,把你的女人尽可能多的画成帕拉斯焉支!一会我来取用。”
也不等库车反应过来,秦梦转身出了帐,上马来到崔广所在的高地。
黑夜细雨中的远处大地轰鸣,一支骑兵正在狂奔而来。
“点火!”崔广高声命令道。
轰得一声,三堆大火在高地之下燃起,火中升腾出的黑夜瞬间融进了黑暗里,有一种臭臭的味道。
“石漆!真是好使!要不这雨天去哪里找干柴?没有干柴又如何将匈奴人引到陷马坑里呢?”崔广呲牙笑道。
崔广大小眼,配上他的干瘦,秦梦看不出他有一点大将风范,与他相比,秦梦觉得自己倒有将军范。
“说说你改进的对敌之策,让我也好受教一番!”适才崔广汇报战前准备时向秦梦卖了一个关子,秦梦有些不放心,遂问道。
“既然此帐有我指挥,就当听我的!小师叔不可有妇人之仁。一会匈奴人来了,我会将一些老弱归还他们,他们不是有轻老弱的习俗吗?
让他们随便杀戮,践踏同族,到时匈奴人掉进陷马坑,我军就会高呼匈奴语:老天报应!如此一来匈奴士卒就会士气大衰!
而后我等立即熄灭火堆,在绊马索阵地前点起大火,诱敌前去,同样也会有匈奴老弱,到时候他们若还是直冲,必然人仰马翻,我军再高呼,老天报应。
后面铁蒺藜也是如此!若是匈奴人还要负隅顽抗,我三千士卒万箭齐发,准保匈奴片甲不留!”
“这如何能行?那些匈奴妇孺岂不命丧马下成了肉泥?”秦梦忽然恼怒道。
其实秦梦在对待匈奴的态度上也心中矛盾,虽然知晓匈奴这个游牧民族会祸害我华夏数百年,然而真将老迈无助的老弱丢在铁骑之下时,心中却又不忍!
秦梦突然大发慈悲,皆因心中一直惦念左清,适才二王子库页说道,那羌戎冒充的光明神女也已被月氏人射成了马蜂窝。
秦梦不敢去想那就是左清。但越是不去想,越是认为那就是左清。左清皆因这些妇孺才成身陷险地,如今她所救下的老弱妇孺要被崔广用作炮灰。若真有泉下有知,该如何面对左清呢?
秦梦想到左清,心乱如麻就不是滋味。
崔广被秦梦的一声吼,他吓住了,挠挠头,无辜的说道:“知道小师叔慈悲,可是匈奴人就信鬼神,咱们和他死拼不知要损失多少人马呢?”
秦梦看着脚下在雨中微微发抖的同族袍泽,心中又矛盾起来,“算了!崔公做的没错,我不能贪念慈悲虚名,而不顾咱们士卒的生死!”
轰轰烈烈的马蹄声席卷而来,一阵马匹嘶鸣声过后,黑压压的一支骑兵就出现在了三堆大火堆前。
自有张龙向漠北匈奴人做翻译。崔广喊道:“你们前来有何所求?”
匈奴阵营有人回答:“应东胡王之令,削弱月氏势力!”
崔广回头对秦梦哈哈笑道:“匈奴人倒是直爽!却是一群脑子不会拐弯的家伙!”
秦梦很想警告崔广,不要小觑他们,日后他们强大了我华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想了想也就忍住了。若是按照自己的谋划,不出三十年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匈奴这个部族了。
“本人是上次前去你们部落的夏人使臣,我等诚心招抚,你们却置之不理!吃我送去的马肉,还要出兵和我们为敌!这是你们部族的子民,是我们夏人从羌戎手中救得,眼下还给你们,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若是你们还有一丝羞耻之心,立即下马投降!否则我夏人让你们有去无回!”魏丑夫按照崔广计划,让人将一百多匈奴妇孺驱赶到了两军阵前。
张龙翻译过去后,远处匈奴的骑兵队伍一片哗然,没想到前排的匈奴人齐齐下马,将一种妇孺,统统扶上了马,接着有个匈奴人从阵营走出,他翻身下马,突然伏身跪在地上,也不管地上的雨水和烂泥,起身之后悲愤的向天空大吼。
静静关注的秦梦也为之惊异不已,怎么回事?
“他说天佑我匈奴王族不亡!”张龙翻译道。
“啥意思啊?”不仅秦梦不解其意,所有人一时间都目瞪口呆了。
“莫非我们所救这支匈奴人出自匈奴王族?”秦梦惊呼道。
那阵前匈奴人抱胸跑到火堆前,向魏丑夫深深躬身,情绪极其激动的指天画地说了一番。
不大一会儿魏丑夫满面兴奋之色奔上高地之上向秦梦说道:“文昌君此人就是漠北匈奴王,他一直对魏某宣称他才是正宗匈奴王族后裔。他此来不是要和咱们夏人为敌,而是为了解救他的族人……”
数天前秦梦将从姜牧羊手中得来的匈奴人归还给了漠北匈奴王,由此漠北匈奴王终于知晓了这么多天音讯全无王族部落的去向了。
“陇西郡边塞上的匈奴部落竟然是王族?”秦梦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也对!只有王族,才会为部族的生存殚精竭虑!”
“王族也是迫不得已隐匿在西戎之地上。西有我月氏,东有东胡,他们生存举步维艰,也怕全族覆灭,才出的此下策!”赶来的二王子库车,为秦梦释疑。
“那傻子匈奴王是怎么回事?他是否王族?”秦梦问道。
“他确是王族!我们月氏需要的是一个温顺的臣仆,而不是一群狼。匈奴人有点像狼,他们能在草原纵横全靠头狼引领,他们王族就好比头狼,勇往直前。其他部族为王族马首是瞻,若是头狼战死,狼群便会四分五裂。匈奴也是如此。我们利用的就是他们的这个特点。”
库车说完,秦梦明白了,月氏要的是一个惟命是从的傻子匈奴王,而不是一个处处提防的有为匈奴王。
张龙接着翻译漠北匈奴王所言:“我们从北方草原一路迁徙而来,王族为了整个部族牺牲惨重,为了休养生息,才将王族迁移到了水草繁盛的陇山!今日王族皆被恩人救下,我等匈奴愿为犬马,为夏人效力!”
匈奴人说到做到,他们一起下马,向秦梦所在的高地五体投地的伏拜,山呼海啸般震撼山谷。
“让匈奴王上前说话!”秦梦惊喜不已。
“问他叫什么名字?”秦梦让张龙翻译。
“挛鞮隆同!”
秦梦望着漠北匈奴酷似葫芦般的脑袋有些失望。
“问问他族中王子有没有名叫头曼的人?”秦梦有些紧张的问道。
头曼那是匈奴人的第一任单于,似乎匈奴这个民族就是从这个人手里兴盛起来的,头曼的儿子冒顿单于,盛极一时,刘邦的白登之围,羞辱吕雉,都是拜他所赐。
若想遏制匈奴崛起,最简单的办法,莫不如控制匈奴的第一位单于。秦梦有这样的想法,于是就想关注这个人。
让秦梦失望的是,漠北匈奴王挛鞮隆同只是不解的摇头。
秦梦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一个名字跨越两千年,誊抄出错本就不稀罕。再者有可能当初翻译本就有问题,毕竟这是匈奴人的一个名字。
这些障碍对秦梦来说不算什么!
“若是月氏今日度过此劫难,我将拥有焉支山下最肥美的草场!到时我奉送于你!”秦梦很好爽的承诺道,“我将在此地创建一所学堂,你尽可将你的王族子弟送来,接受我华夏礼乐的熏陶!”
礼乐文化这东西,戎狄蛮夷向往不已,其实这对他们来说却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秦梦觉得自己太卑鄙了,不过身为一个书呆子,天生就有家国情怀,倒是认为这个卑鄙是个褒义词。
匈奴王清点完所有王族子弟,这才彻底将心放进了肚子。简直是奇迹,王族十三岁的少年悉数全在,竟然无一死伤或者掉队。
一共二百八十七人。
秦梦记住了这个数字。
“这些孩子也不要遗漏了!记下他们的名字和年岁,日后都要到学堂念书!”秦梦丝毫不敢大意,将那些没有王族血统的孩子也一并记录再册。
这也不行!说不定漠北匈奴王身边还有孩子。若是他女人肚子中还有,那又怎么统计呢?
“分地!”秦梦一咬牙,又做了一个决定,将所有和王族有关的匈奴人通过分地全部纪录在册。
一场战争转眼就消解于无形之中,忙活了一夜一无所获崔广很不开心。
“这么长时间竟无一人透露他们是匈奴王族,匈奴人是怎么做到的?”秦梦很好奇,“难道这就是匈奴王族的坚忍,如狼一般可怕吗?”
“王子想多了,匈奴人没有那般厉害?多是知情之人和羌戎厮拼时先就战死了!”月氏二王子库车听到了秦梦的质疑,不屑的回答道。
“让那些光明女人穿上衣服离去吧!”秦梦摇摇头对他说道。
“本王子倒认为领着她们去前线巡视能抵十万兵!”库车开玩笑哈哈笑道。
库车王子的笑声未落,突听远处咚咚咚的巨大声响,有些像疾风骤雨打在树叶的响声。
这样的声音很短,接着就听到峡口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报!二王子,不计其数的羌戎趁夜抱木从峡谷上游漂流而下,正在谷口集结!”有月氏斥候急报。
“还不就地歼灭!”库车立时暴跳如雷吩咐道。
“咱们的人都在峡谷两岸!回兵不及啊!”
库车听罢瞬间就瘫软在地了,不过他又想到了秦梦,当即抱住了秦梦的腿哭求。
崔广倒是欣喜异常指着即将被雨水浇灭的火堆说道:“小师叔,把他们引到这里来,也不枉兄弟们辛苦一夜!”
秦梦叹口气道:“唉!人家姜牧羊视你如国师,你却如此寡情,若是老头子听到了,会不会割下你的头颅做酒器呢?”
秦梦附耳对库车二王子说了几句,他随即精神振奋,跳上马就领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