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一言替韩人排除了内应的嫌疑。
韩王远在郑城,而国书是昨日递交的,即便韩王使者早已身在咸阳,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时时知晓八百里外的反叛。
既不知情这便不是事后的掩饰之举。
秦人都是实在人,包括阳泉君在内,见到了韩王自表清白的大礼,瞬间也就消了怒火。
然而这一切却逃不出秦梦的眼睛,越发为韩人的处心积虑而动容。
这更是证实了平日里无所事事的韩非才是这一切事情的幕后推手。
那么在上朝前韩姝的苦情戏码,就不是韩姬的导演,而是出自韩非的授意!
如此看来,韩王特使昨日呈送国书,多半是韩非为了弥补上党屯留之事上的纰漏所作的危机公关。
秦王子楚平抑了朝臣众怒后,长长嘘了口气,这时秦王客卿蔡泽离席捧出了两卷书简奏道:“老仆昨日通过门下舍人,截获赋闲在家的将军摎勾结公子子傒欲图不轨的书简,更有将军摎阴使雍城舍人挑拨离间大王和太后母子亲情的书帛,还望大王严惩叛逆!”
蔡泽完全沦为了秦王子楚的走狗,凡是主人不顺眼之人,立时出来就会扑咬。
不过秦梦还是有些震惊,秦王子楚下手狠辣,将离间他和华阳夫人母子亲情的罪魁一股脑都扣到了将军摎头上。
昨日华阳夫人心情不爽,消息灵通的朝臣也已听闻,从蔡泽口中得知此中端由,更是信以为真将军摎就是幕后主使。
本来将军摎就和公子子傒勾结成歼,如今离间阴谋又败露,将军摎也就成了众矢之的。
秦王子楚念及血脉亲情,没有杀他,而是让他前去华阳夫人跟前自陈罪责,而后夺爵贬迁全家去了人烟稀少的蜀郡。
秦梦想来这是秦王和将军摎之间达成的妥协。
仅是将军摎声泪俱下的悔罪表演以及处理接收河内韩国赠送的十五城两件事都让朝臣忙活到了日上三竿,更有一大堆前线亟需处理的事务,今日朝堂之上也就没有讨论立储之事。
秦梦饥肠辘辘出了紫宸宫坐在马车上正欲望家赶时,却被两位身着华衣的小厮截住了去路。
“冒昧打扰,我家公子有请文昌君过府一叙!”其中一位小厮怯懦的递上了一份磨制的颇为考究的木片拜帖。
秦梦推开车门挑起车帘,车前小厮似曾相识,朱家递过来拜帖,待一个鼎鼎大名映入眼中,立时想起这眼前小厮于自己曾有一面之缘。
秦梦也觉自己心眼很小,一年多以前与这位小厮在卫宫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自己还是一个贫贱不堪的村野小子,婉拒了韩非赏识,却被这小厮辱骂了一句“不识好赖的东西”,仍记在心头。
如今身份地位声誉却已不是当年的秦梦,遂有凌驾人上的优越感,不想多瞅了那小厮两眼,就令人家瑟瑟发抖,秦梦恶趣味顿生,从豪豪鞍车上下来,还未走到他的身边,他的裤裆里就已渗出了液体。
秦梦本想背着手,以胜利者的姿态对他说一句,“年轻人日后说话做事应留三分余地啊!”看到这情景秦梦便也打住了,以免话出口再为韩非知晓,反害了人家性命。
秦梦改口说道:“赏金一锭,告诉韩子师兄,在下回家一趟换了衣饰,这就赴约!”
那小厮脸色煞白,手不停颤抖以致朱家递上的金子他都丢落在地上了。
朱家两步三回头,不解的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小厮。
到了自家,没见到左清一众女眷,想必去了兴乐宫,秦梦也没多想,便匆忙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去掉了沉重的发冠,到厨房拿起一个蒸馍,先垫垫肚子再说。
今日秦梦对于韩非的相邀很是意外。
对于这样一个潜在的对手,秦梦对他的不善言谈从不敢有半点大意,时隔一年多受韩非第二次主动相邀,秦梦也觉好生新奇。
咸阳的韩王质子府,在内城城东,占地颇为广大,几天前还在这里烧书简嫁祸于韩人,秦梦想起莞尔一笑。
韩非与质子韩假早已站在了台阶上热情相迎。
“我韩王公子假,今年……十六!不知你俩……谁大?:”韩王说话还是有些轻微的结巴。
秦梦拱手向公子假作揖,对韩非说道:“那小子当称公子为兄长啊!”
韩王公子假一双灵动眼神,继承了其父韩王的精明,眉清目秀却也不失稳重。
韩假说道:“文昌君过谦了,王叔时常称道秦子贤达卓异,就连荀子先生都是赞不绝口,韩假怎配忝当兄长!”
秦梦满面红晕,欣然承受了韩假的夸耀之言,与他携手进了府中。
丰盛的酒宴,悦耳的钟乐,倾城的舞姬,韩王质子府的待客之道很合秦梦口味,三人举杯对饮其乐融融。
“为何独不见韩子师兄的大作流传于世呢?”秦梦好奇的询问韩非。
秦梦很想一睹韩非的大作,对比一下古今的差异,但却失望没有寻觅到一卷。
韩非笑道:“秦子师弟过誉了,在下学识浅薄,哪有什么大作?即便有也不敢流传于世啊!”
“师兄过谦了!夫子都曾夸耀师兄满腹经纶,怎会没有大作?只怕唯恐让我等愚笨之人学去了吧?”秦梦更是赞誉道。
“哪里?秦子师弟说笑了,若有著述一定奉上!”
一般文人著书立说都在人生低谷。
此时韩非备受韩王重用,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想来韩非说的都是实话。
韩非的墨迹,秦梦是无法容忍的!
酒席宴也已吃的沟满壕平,却还不见韩非有揭示主题,而自己手中还有大把的活计等着去料理,没工夫陪他吃酒听乐,便直言说道:“韩子师兄,小子也已酒足饭饱,多谢款待,小子还有要事,先就告辞了!”
秦梦离席,这就要下堂。
韩非立时挽留,待韩假领着一众乐工舞姬仆役下去后,韩非才眯着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一直不明白,为何秦子对公子正如此亲近呢?”
韩非唐突一问,就预示着他要彻底摊牌了。
韩非未等秦梦回答又说道:“我韩国对待秦子不可谓不厚矣!为何不能帮帮我韩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