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所有的面盆都用上了,面也都瓷实,秦梦将每个木盆上搭上湿麻布,放到屋子里醒面。在院子里养伤的朱万,听见孩子们欢乐的笑语,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他试着拄着一根丈许的木棍,扶着一棵大树,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秦梦害怕他跌倒,上来就搀扶住了朱万,“朱叔啊,你慢点,想挪动的时候给我们说一声,我们在你旁边也好照看你!”朱万流露出感激的眼神,叹道:“久病床前无孝子,难得这么长时间让你不离不弃,这种恩义激荡我心怀,以后必当以命相许。”
秦梦最听不得这个,还是要寒暄几番,这样大家彼此才过瘾。秦梦对朱万道:“朱叔莫要如此说,你的师门不就传承行侠仗义像**一样不留名吗,我这又算的了什么呢?”朱万道:“**,何须人也,他也和我们师门宗旨一样吗?那有机会一定要结交一番。”
秦梦口误,立马扯谎弥补道:“我和奶奶在村里,过不下去的时候,经常有些人帮助我们,他们留名都是**,说**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称谓。”朱万感叹道“看来我们师门以后也没有必要张口闭口自诩为民行道,大公无私,真是羞愧难当,看来同道中人遍天下。”秦梦心里好笑,不忘叮嘱朱万几句不要着急,慢慢养着,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天已黑了下来,就见盖聂领着一个人回来。盖聂一进院子就让秦梦给客人准备些吃食来。秦梦连忙端来一筐刚出锅的蒸馍,来到了他们跟前。就听盖聂道:“连子前辈,你的高义,我素来佩服,为何此次周室危局,你却丝毫不关心呢?”
那人道:“鲁仲连不为个人私利,而为天下百姓,我十七离家四处求学,留下孤妻独守空房,二十三岁留下未满月的孩子,为救楚王解郢都之围亲赴楚地,结果晚了一步,郢都被白起攻破,烧了夷陵,国君跑到陈地。此后我余生始终为天下苍生奔走,却不想,有次回家,才发现儿子已经长大,妻子也已经苍老,父母坟头长满蒿草。儿子侧目与我,妻子爱理不理。此时我才知道对他们亏欠太多了。儿子在别人跟前都不说我是他父亲,更别提以父为荣。和儿子长谈了一次,儿子告诉我,他最羡慕就是邻居家的小子,因为他父亲虽是一介农夫但却始终伴随儿子左右,尽管自己父亲有纵横天下的口舌,有令人称道的传奇,但是对于他们母子却如陌生人一般。我听到儿子的心声,倍感惭愧,天下这么大,我能管的下来吗,只想着余生陪他们,尽一下做父亲的责任。”
这个自称鲁仲连的人,说道重情处也已声音哽咽。秦梦连忙将热气腾腾的馍馍放在了木桌之上。盖聂借此打破尴尬,说道:“连子前辈,这就是我请你过来品尝的美食,也饿了一天了,快尝一个,看我所言是否有虚?”
那人收住情绪,拿起馍馍尝了一口,连声称道,不虚,不虚。秦梦突然想到鲁仲连是谁了。鲁仲连,齐国人,曾在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故事中出现过,他在里面是游说信陵君,争取到了信陵君来解邯郸之围。
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义不帝秦。鲁仲连成功劝说魏赵两国国君不要因为秦国的强势而称臣,结果秦军被迫后退五十里。解了邯郸之围后平原君要大大封赏,没想到这位老兄一句:我救赵不为钱财,而是为城中百姓,说完飘然离去。
秦梦不禁问道:“您就是鲁仲连前辈?替赵国解邯郸之围后分文不去的鲁仲连?”鲁仲连微微一笑道:“小子,听说过在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讹传讹,不能当真。”秦梦道:“愿听先生详说。”
鲁仲连很有好感的看了看秦梦,接着说道:“当时也是为了邯郸几十万城中百姓,不至于到了最后成了人间地狱,易子而食,烧骨取暖。至于说平原君赐我千金却只是说说而已,当时是邯郸城内差不多一片废墟了,哪里还有千金,要是给我,我自然不会辞让。至于不当高官却是有的。我素来就是闲云野鹤之人,不喜欢拘束。”说完后不禁大笑起来。
朱万听着热闹,也拄着棍子,来到桌前,秦梦连忙将朱万扶了过来。三人互相认识了后,颇为投缘。这时鲁仲连道:“秦国新君,励志图新,周室势微,诸侯纷乱,自顾无暇,势必会被秦国拿下。天下唯有强秦,进取之心不怠,天下恐危已,我观各诸侯声色犬马,不思进取,心替忧之,只苦了天下百姓了。”
盖聂和朱万也为天下百姓而担忧,秦梦很是佩服鲁仲连对局势分析的准确,不由的叹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三人同时看着秦梦。鲁仲连惊奇的看着秦梦,道重复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好小子,此话,精辟入里,恕老夫眼拙了。”
鲁仲连道:“小子,今年多大了,师从何人?”秦梦暗掐了自己一把,都是怨自己多嘴,还要重新说一遍自己的身世。不过倒好,有盖聂和朱万在身边作解释,秦梦也没有怎么重复自己编的那套说辞,只是在旁边点头称道。
鲁仲连连称奇哉。三人畅聊了很久,秦梦也陪着听了很久,鲁仲连对各国局势分析的条理清晰,大大增加了秦梦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秦梦白天干活太多,有点乏了,来到窝棚,看见樊大同早已睡下,磨出几百斤的面粉,不累才怪,自己也倒下睡去。
秦梦一觉醒来,雄鸡鸣叫连连,东方朝霞已起。秦梦和樊大同一块将昨晚醒好的面,蒸了出来。大人小孩也都起来了。这时盖氏父女和鲁仲连取了一些馍馍,给秦梦留下了一些钱币,他们要告辞离去。秦梦颇有些失落,尤其看见盖倩那靓丽的身影。
盖倩也有些不舍道:“我和父亲随仲连伯伯要去濮阳,今日就告辞,日后再路过繁阳,还会来找你。秦梦,我们以后再见。”
秦梦头一次听盖倩这么正式称呼自己的名字,很是不适应,尽管有些不舍,但也故作潇洒道:“多带点蒸馍,路上饿了吃,以后想吃了再回来,濮阳离繁阳还是很近。”盖倩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似有怨艾,转身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