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咸姬很大气,为秦梦这个名誉东胡王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祭祀天地,巫祝跳起了热烈的祭祀舞蹈,烧起了火光冲天的熊熊烈火,杀了数百头牛羊,牛头羊头都摆成了山峰。
四方之地的部落君长纷纷前来进献贡物,单单牛羊马匹就有数万头之巨。
王城之下,聚集了人山人海的东胡马骑,向西绵延进了草原足有数十里之远。秦梦真正领略到了东胡的势大。
“你这个东胡王姬的威信不错!”祭祀礼毕,秦梦走下祭坛,由衷的赞誉不咸姬道。
“还不都是凭借秦郎护佑!如今秦国和我决裂,东胡诸王子各部必然会趁火打劫,秦郎你得帮帮妾身啊!”不咸姬可怜楚楚的望着秦梦乞求道。
秦梦不动声色的问道:“是谁要与你为敌?”
“乌丸王子,也已蠢蠢欲动,一直都惦记着王庭所在的这片草原!”不咸姬深情的望着秦梦说道。
“如此说来,我来得倒是时候?”秦梦瞟了不咸姬一眼,淡然一笑道:“乌丸王子被你蚕食的差点投降,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抢你的草场啊!”
“反正妾身说什么,秦郎都不会相信!那就等着乌丸王子兵临城下,秦郎就会信了!”不咸姬委屈的一撇嘴,“乌丸部落并不强大,可是背后却有左右屠耆王以及燕国支持,秦郎一定要出手帮帮秦鹿孩儿啊!”
“放心,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自会出手相助!”秦梦脸上虽未表情,心里却厌弃不已。
不咸姬人虽矮小柔弱,可手段却狠辣无比,他在东胡之上纵横捭阖,只有她打别人的份,何尝被人欺负,即便东胡其他三部和燕国一块过来围攻,不咸姬也自有应敌之策。
这个女人的话,没法信!前一秒还让卫琅软禁自己,如今却又把自己高高捧起来。
似乎不咸姬也看出了秦梦的厌弃之意,于是转换表情努嘴说道:“妾身的眼神让我好生难过啊!妾身在你勉强哭诉,无非就是为了借力打力,多我们母子多扩点地盘,日后衰落下来,也能多坚持一段日子!”
“不说那么多了!既然你也承认我为东胡王,眼前遍野的牛羊,我能否支配?”秦梦指着远处一群群的牛羊马匹问道。
不咸姬略微迟疑问道:“秦郎敬请支配,不就是万头牛羊,即便拿走整个草原上的牛羊,妾身也无二话!”
“好!你的胸襟颇让我欣赏!来时我见到很多草原部落都招灾了,我是真不忍他们冒着生死的风险劫掠南边夏人,送他们点牛羊,以缓解他们的饥馑!……”
秦梦话未说完,就被不咸姬打算说道:“秦郎不愧为周王子,心念苍生,既然是为了救灾,那这点牛羊还不够填牙缝,妾身再调配两万头牛,十万头羊,三千匹马交给秦郎救济我东胡子民如何呢?”
秦梦愣住了,这是被不咸姬给吓住了!从此不咸姬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焕然一新,有胸襟,有远见,有气魄!
救灾就是收拢民心,这般浅显的道理,每个诸侯王都晓得,可一旦拿出真金黄铜时,每个人都成了弱智侏儒了!这一点不咸姬胜比诸夏各国大王!
“若你真的这般仁慈,我说不定心一软,真会扶植你成为草原上的女王!”秦梦由衷的赞誉不咸姬道。
秦国大一统的疆域不过后世的三分之一,东胡人虽是华夏的劲敌,可也生活在华夏另外三分之一的大地上,千百年后也会成为中国人!自己没有道理只管燕赵秦长城以南的夏人,而不去管这群同样可怜的胡人!
秦梦瞭望茫茫草原,询问不咸姬道:“这片草原叫什么名字?”
“自然是鲜卑草原!”不咸姬灿然一笑道。
一拨人来了,一拨人走,随之名字也带走了。不过天是这片天,地是这片地,草原还是这片草原,秦梦想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有无大泽?那种如海般的大泽!”秦梦问道。
“确有大泽?山之西,百里之外,就可见到大泽!大是大,却比不过我肃慎大海的辽阔!也就方圆两千里之大!”不咸姬想了想说道。
秦梦闻听不咸姬所言有些揪心,长白山之东就是辽阔的大海,只是到近代沦丧了而已!
好了!根据这些天行走的距离,可以大致确定所处应是后世呼伦贝尔草原之地。
自古这里就是水草丰美的牧羊之地,因而上年的旱灾对这里影响较小,不咸姬正是依托此地,才在东胡诸部落中一支独大!
为了等待不咸姬筹措救济其他东胡部落的牛羊,秦梦整日驰骋在青青草原之上,放羊牧马,日子过得倒也不亦乐乎。
秦鹿也就发烧三天,身体确实弱点但并非如不咸姬所言的那般孱弱。
秦鹿那一定是老东胡王的种,小小孩童就有一双让人生寒的深邃瞳仁。小孩沉默寡言就显得老成,秦梦百般哄逗他,却一点也不见效,该生分还是那般的生分!这更衬托出了荷花的活络和伶俐。
晚饭时,荷花搭着秦梦的肩膀撒娇道:“秦父明日能否带着荷花前往草原各部落分发救济牛羊?”
“怎么和秦父说话的!你现在就是个野人,在你身上看不到我华夏的一点雍容!”一旁大口啃着羊腿的芈琳训斥荷花道。
荷花一怔,一丝怒意从脸上一闪而过,突然指着芈琳沾满肉屑的嘴巴朗声笑道:“娘亲,你不照照镜子,就如抢食的狼!咱们母女都是这样了,谁也别说谁了!秦梦你看……”
秦梦抬头看去,见到芈琳小花猫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就是个小调皮,连你母亲都敢戏谑!”秦梦怜爱的刮了刮她的鼻头,假装一本正经训斥她道。
“秦父带我去嘛!”荷花一脸娇态的缠着秦梦再三追问道。
“当然要带上你!秦父入胡就是为你撑腰而来!你不说,我也要拉你去的!”荷花一脸青涩就犹如当年相识的芈琳,秦梦怎么看也看不够!
“真的?还是秦父待我好!”荷花闻听欢乐跳跃,一点没有少女的矜持!
秦梦早已盘算好了,就是要领着芈琳前往受灾的东胡各部发放救济牛羊。
靠近长城沿线的东胡游牧部族,如今生计维艰,此时送去牛羊,那就是雪中送炭,如此一来他们必定铭记荷花的恩情!
秦国即将扫灭燕赵,日后荷花在东胡中的地位就更为尊崇,自己再用用力,慢慢架空不咸姬,秦鹿还小,荷花就能掌控东胡局势,慢慢成为东胡草原的当家人。
荷花成了东胡王姬,那么秦国和东胡之间的摩擦必然减少!
秦梦所谋划就是利国利民利天下苍生的善举。
入夜后,不咸姬拖着疲惫的身去回来,见到秦梦妩媚的挤眉弄眼道:“妾身答应你的牛羊马匹全都为你筹备妥当,累死我,秦郎今夜能否犒劳妾身一晚呢?”
梦笑嘻嘻递上香喷喷的羊棒:“好嘞,今晚本王烹制的大羊棒啃一个,就算我对你的犒劳了!”
不咸姬扫兴的看了秦梦一眼。
想啥呢?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身边的盖倩和芈琳都招呼不过来,那有精力照顾你呢?秦梦嘴角流露出一丝坏笑。
不咸姬接过大羊骨,满脸诚挚说道:“说个正事!秦郎不稀罕贱妾,妾身也得找个依靠,如今秦国强大,妾身更不敢违逆,明日秦郎前往其他部族,就把荷花带在身边吧,就算我向秦王表达的善意!”
不咸姬出言让秦梦颇感意外,怎么也想不到,不咸姬如此豁达,自己适才,还想着如何就此事向她开口,如今她反倒先开口求向了自己。
“难得啊!一别十年,你让我刮目相看啊!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了!”秦梦由衷的赞誉道。
第二日,由东胡万余马骑护卫,秦梦赶着浩浩荡荡的牛马在纵横千余里的东胡草原上开始了扶贫。
有不咸姬的支持,一切顺利的出奇。两个月后的秋七月,秦梦再次返回鲜卑大草原来到鲜卑大泽之旁。
再过三月就是秦王正二十一年了,秦梦看着满地泛黄的草原,迎着出奇寒冽的秋风,秦梦突然想到一事,连忙找到不咸姬以不容质疑的口气命令她准备过冬。
“这才刚入秋啊!”不咸姬不解的说道。
“听我的没错!”秦梦以一种不用质疑的口气说道。
秦梦也非有夜观天象只能,而是想到了《秦始皇本纪》中所记载的一句话:秦王正二十一年,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秦国以十月为新年第一月,下大雪自然在冬天,也就是十,十一,十二这三个月的事!
秦王正二十一年的大雪,二尺五寸,那是什么概念,人不过七八尺高,这样的大雪下到地上就足以没到了膝盖!秦国历史自然有秦国太史所写,记录地多半是在秦国咸阳。
咸阳距离呼伦贝尔南北差着三千里远,咸阳都能降下如此暴雪,那么从西伯利亚的寒流该是多么强劲?不用想都能猜到,冬天必定酷寒!
秦梦向来说话如神,不咸姬自然不敢怠慢,迅速召集鲜卑草原上的各部落的君长,宣布备草备柴备上厚实帐篷的紧急王令!
不咸姬经营鲜卑草原日久,王令通畅,只用了十多天便就贯彻了下去,一个月后牛羊牧草,取暖木材,牛皮帐篷悉数准备妥当!
“也当通知东胡其他部落!”秦梦和不咸姬商量道。
“通知过了!人家都忙着繁育牲畜幼崽,不知道人家信不信咱们这一套!”不咸姬无辜的说道。
秦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各安天命吧!出来的时日不短了,荷花的威信树立的也差不多了,更顺利的是,不咸姬非常识时务,压根就不反对荷花上位,也同意孤立燕国的策略!这让秦梦省了不少的力气,秦梦也准备近日启程返回秦国咸阳。
可是不曾想,刚准备动身,天就降下了大雪,直接就是没脚脖子的大雪!
没办法,只得等等雪化了再走!可谁想到,雪刚化的差不多,又是一场大雪,这才大雪更超第一次,千沟万壑都被大雪覆盖,道路不通,不得已便又住了下来。
一场接一场的大雪下个没完没了,天出奇的冷,冬至那天更是一连下了七天的雪,天地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一片死寂。
咸阳二尺五的大雪根本不算什么,鲜卑草原的大雪都是比肩高。
灾异啊!这指不定又冻死多少生灵!也不知秦王听从自己御寒的建议没有?若是听从了,大概就能少死很多人。
大雪似乎一下子下完了,接下来就开始了漫长的消雪过程。
由于不咸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受灾很轻,也就是一二懒汉牧人受些损失。草料和取暖木柴,御寒帐篷一应俱全,绝大部分牛羊马的幼崽保护的妥妥的,来年春暖花开,照样是个丰收的年景!
冬去春来,熬过了严寒,迎来了阳光明媚的春天,也迎来了东胡三位王子派来的求救使者,就连燕王喜的使者也来借粮了。
燕王喜已被秦军逼迫到了辽水西岸了,若是秦军再攻,也只能渡河继续向北奔逃了!也正是这场大雪,延缓了燕国灭亡的脚步。
“救还是不救?”不咸姬前来询问秦梦。
“你都已经有了主意,还问我这么多干嘛?”秦梦冷漠的说道。
真是天意如此,这场大雪让不咸姬的势力一支独大,三位王子受灾惨重,牲畜没被冻死,也被饿死了不少!
不咸姬以让他们大王亲自前来求粮为由便将所有人打发走了。
秦梦当然知道,不咸姬的如意算盘,他这是要招抚东胡三位王子,统一东胡各部啊!
不咸姬不经意就落得如此大好局面,此时秦梦真想掐死自己!
“你是东胡王吗!若非秦郎初秋预言,我东胡部岂能苟全?秦郎你说什么,妾身照做就是了!”不咸姬眉眼之中透露着一股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