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发笑?”西门安见到秦梦诡异的笑,不禁问道。
这时西门安的仆从也已回来,秦梦也不便再多言,只是对西门安一笑道:“处心积虑追求到的并不是素王,无欲无求才是真的素!”
雍城宫变让秦梦又一次认识到了现实和所知历史之间的微妙关系:现实并未发生改变,而是过程细节出现了差异。
这让秦梦想到三点:一是自己的穿越就是宿命!历史本身就是这个历史。只是后来经过多次流传,出现了偏差,太史公司马迁道听途书就记在了《史记》上。
二是自己的穿越不可以历史,只可以影响历史的过程和细节。
三是自己的穿越说不定可以改变历史,但目前还没有证据证实,因为自己还没有在这个时空消失,所以也就没有定论。
秦梦结合了诸多刚刚发生过的事情,秦梦倾向认同历史结果不可以改变,但历史发生偏差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如何验证,那要时间说了算。
根据心得,秦梦倾向认为吕不韦的阴谋不会得逞,他这个素王也做不成了,因为据《史记》记载,吕不韦会在秦王正十年因为嫪毐的事情遭受连坐之罪,彻底罢免,迁回封国,
下一年在迁蜀之际饮鸩而死。
秦梦有时想想,参与其中,知道一二端倪,但却不知道里面具体细节,这事还别说还挺有意思。
下午时分,到达大梁城外的魏王苑囿,秦梦见到了魏王魏增,十多年不见,魏增富态的像头猪,大腹便便,满脸油腻,白胖白胖。
“缭王弟!寡人终于把你盼来了!”魏王增老远就高拱手招呼秦梦道。
秦梦看了一眼远处苑囿中新建的亭台楼榭,阴冷的说道:“若是大王能把用在修筑苑囿的钱财放在民生国计上,魏国国势也不至于衰败至此啊!”
魏王增脸色一沉,秦梦本意为他要发作,没想到他又堆砌了笑容说道:“王弟谏言中肯,寡人以后注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梦四顾,没有找到一个昔日熟识的面孔。
“犀首魏喜,将军魏牟,公子魏疾,公孙魏宇如今何在啊?”秦梦大咧咧的问道。
魏王增又是脸色一沉,随即恢复过来说道:“他们都在家中安歇,若是王弟相见,寡人这就派人找他们前来!”
秦梦觉得好玩,本该和魏增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如今却被他奉为了座上宾,看来不仅是让自己这个王子缭挑起反秦大旗这般简单。
秦梦板着脸说道:“不用!那都是我曾经的故交,大王把我请来,咱们就先说正事,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让秦王得知我的行踪,恐怕会连累大王,那时在下于心不忍!”
魏增听罢,神情一亮,联袂邀请秦梦殿中叙事。
魏王增的这座苑囿大殿修建的极为宏阔,大殿立于草木湖泊之中,殿基夯的很高,四面景色尽收眼底,青翠怡人,水汽氤氲,红顶的白鹤悠闲的立于湖泽之畔,远处传来呦呦鹿鸣,清风吹过带着水汽,让人浑身凉爽。
这真是一个如仙境般的好地方。
魏增扔下一般文武群臣,拂袖挥去左右侍从,神神秘秘的拉着秦梦来到殿廊阑干处,弯腰一拱手,腆着肥胖的脸蛋说道:“海上掘金的家臣,曾对寡人说过,他们在海上见过三神山。然而三神山,不是一般人所能攀登!他们说只有缭王弟曾经上去过,而且见到了仙人,不知可有此事否?”
秦梦听了差点气得吐血,搞了半天,魏王兴师动众把自己从管城请过来,还是和他老子一样,想要长生不死药!
他是被忽悠了!忽悠他的人必是沿海跑船的渔夫水手,这些人多半都受过墨门的恩惠,而墨门弟子最为推崇少巨子。把秦梦打造成仙人弟子,符合墨门尚鬼的教义,这也是巨子鲁仲连凝聚人心的手段。
你说这诸侯封君也不傻,为什么到了这个事上他就犯糊涂呢?
秦梦无语,不过看着魏增神情如此诚挚,被别人坑也是坑,倒不如自己出马好好坑他一把!
秦梦嘴角一歪坏笑着,一副高深莫测,爱答不理的模样,看着远处轻盈飞舞的白鹤说道:“三神山难上啊!四周尽是巨鱼守护,巨鱼小者数丈,大者十数丈,个个长有獠牙,一口能吞掉一扁小舟,鱼尾横扫,楼船就会倾覆!在下登上一次,结果手下门客死绝,幸得在下平日里行善积德,承蒙仙人可怜,才活了一命!”
魏增闻听兴致来了,慌忙接话说道:“缭王兄所言即是,寡人微服前去看上,就是见到了这种巨鱼,茫茫大海对它们来说如同河池!”
魏王增竟然这般大胆,微服去了东海,还见过了鲸鱼,秦梦意想不到脱口问道:“啥?你去过海上?”
魏增得意的说道:“寡人上年七月去的,三神山寡人也见了,就是不得路径,走到眼前,神山就消失不见!”
“佩服!佩服!”秦梦敬仰的望着魏增,瞬间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如此这样不辞辛苦的寻仙,也算是一位极具有开拓精神的好汉。
“缭王兄能不能带带寡人,再上一次三神山!”魏增一脸诚挚的祈求道。
有进步,比他父王魏安釐王有进步!
他老子是道听途说,他却迈出了探索真理的步伐,难能可贵啊!
派人寻找不死之药被忽悠,那只是损失些钱财,若是亲自前往,那风险就大了,说不定小命……
只要出海了,纵是诸侯大王,他也得蜷着缩着。就凭自己拥有的巨船数量,在海上就是自己说了算。
秦梦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王兄张开口了,小弟如何拒绝?”
魏增大喜,和秦梦三击掌,约定不得违背承诺。
秦梦窃笑,唯恐到时候魏增爽约不敢前往海上。
此事议定,魏增拿出编排好的盛大歌舞钟乐演出,摆上诸如熊掌,豹肚,虎鞭,鹿茸之类奇珍异兽烹制的饕餮大宴。
酒足饭饱,秦梦离开之时,魏王增才提到邀秦梦此来是为了合纵抗秦的正事。
秦梦敢来大梁,还敢承诺抗秦之事,就因为抗秦不是一日之功,若想抗衡秦国,就要再次合纵,至少联合韩魏两国,若是范围再广一些就要联合齐楚燕三国,若是那样,这就是个大工程,没个一年半载搞不定。
一年半载的时间实在太遥远,距离四月己酉秦王冠礼不过半个多月,自己扮演的角色就在正派和反派之间转换了三次,说不定不消几日就又会起什么大浪,到时候自己再由抗秦变成了挺秦一派,到那时就不知道魏王增如何自处了?
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七雄之间玩了一二百年的合纵连横游戏,交好、打仗就是过家家,扭个身,脸就会变,追究起来都是一圈亲戚,打打闹闹都算不得真。
不过,只要魏王增不死,他就得巴结自己,谁让他有登三神山的梦想呢?
秦梦邀请恩师西门安到管城住几天以尽弟子孝道,不想却被拒绝了。
秦梦有些失落,望对如枯柴般的西门安,秦梦心酸不已,岁月不复来,十多年前恩师充满了活力,为民疾苦而捶胸叹息。在百忙之中,教习自己认字。虽是世家大门却没有一点架子,心腹仁义礼智信的儒家处事之道,却被冷落在村野乡间。一身报复无处施展……
秦梦回忆起往事,心口随之温热,眼泪簌簌的直落。
西门安却是笑了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笑里却是道不尽的酸涩。
秦梦抱住了西门安,发现他轻飘飘的,瘦削至此,更是心疼不已。
“这是干什么?”秦梦异于常人的表达感情的举止,惊世骇俗,于礼不合,可是这里面含蓄的深情厚谊是人都能觉察出来。西门安也就象征性的抗议一下,拍拍秦梦后背说道:“为师也已看出大王并非真正抗秦,只是为了凝聚国人精神,走个过场而已!为师老了,也累了,既然秦子有志救天下苍生,我就安心了!为师知你一片真情,可是为师什么都看淡了!只想返回繁阳城外草庐中清净耳目!”
西门安绝望了,他也已看出魏国宗室距离亡国不远。
秦梦未再勉强,放恩师归乡。
秦梦回到管城,东归的茅焦就已在等候。
茅焦是以中山复的师长身份,受太后赵姬之邀参加赵正冠礼而去的咸阳。
随着赵姬倒台,在蒲阳复辟的中山国也随之倾覆。就连秦梦也掺和进了不明不白的纷争漩涡之中了,茅焦想在秦国大展宏图实现他礼教百姓的抱负也随之落空。
“学习治国之术,不如修道炼丹更能得君王青睐,搏一个好前程!”这就是茅焦此行最大的心得。
茅焦厌世喟叹着,就把他的儿子引荐给了秦梦。
一个十六七精明干练的后生向秦梦抱拳问礼:“小子名叫茅濛,见过王子!”
“茅公年纪活了一大把,终于开窍了,可喜可贺啊!不过在下可不会内外丹之术,若是想学,我倒可以推荐一二有名方士.!茅公不虚此行,要名得名,要仁得仁,还有何可抱怨呢?”秦梦戏谑道。
茅焦的抱怨代表了所有儒生的心声,这是一个武将和策士时代,一本正经宣扬儒家教化的士人,那就是一堆粪土,用孔子的话说,根本就糊不上墙。
茅焦口中皆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说天下诸侯听得烦,就是秦梦听多了,也想学刘邦把他们的发冠摘下来当便器。
“那就有劳,秦子给犬子引荐一位方术名师吧!”茅焦绝望了,真就让儿子去学道了。
茅焦的决策英明。秦梦全力支持,修书一封将茅濛推荐给了天下闻名如今是魏国国师的徐虞人,和徐福徐寿两兄弟做了师兄弟。
“在下还未老糊涂,想起莽撞劝谏秦王不可多造杀孽,就不禁后怕!全赖秦子的威名,我才捡回一命!”几杯葡萄酿下肚,茅焦就开始掏心窝子话了。
“斩了你也活该!你也是道听途说,秦王自幼生长在庸举里之中,是个苦孩子,和母亲相依为命,再孝顺不过,哪能受得了,你们这般满嘴喷粪,换做我也向杀几个泄泄愤!”秦梦点着西方说道。
“如此维护秦王?那秦子到底反了没有?”茅焦醉眼朦胧的说道:“我可是在来的路上就听说,秦子前去大梁,会晤魏王,要挑起横纵大旗,联合天下诸侯,共反秦国啊!”
“扯淡!修仙学道,才是正路,你不知道,魏王请我前去会晤是为了邀我同去三神山!你也知晓,那都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哪里有三神山啊!”秦梦哈哈笑道。
“可惜了!秦子不能建一番功业终究可惜!”茅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怀里掏了掏,然后拿出一卷指头粗细长短的布帛递给了秦梦说道:“路过洛阳时,一位老者给我的,说是秦子的忘年之交,让我亲手交给秦子!”
秦梦醉意朦胧之中,胡乱扒去了卷帛上的丝线,打开一看,骤然坐直,酒意全无。
“可是一位蓝眼睛的白发长者?”秦梦瞪着眼睛扶着茅焦摇晃的肩膀质问。
“不错,好像眼睛就是与人有些特异!”茅焦见秦梦如此震惊,酒意也醒了大半。
“上面说的什么呢?秦子如此大动干戈!”茅家不解的问道。
“看吧……”秦梦失神的将那卷书帛递给茅焦,神色凝重,蹙眉道。
“小兄,你并非王子缭!而真正的王子缭就在我的手上,另外还有你的外母外父两位大人,若是你还顾念夫妇之谊,就遵照要求前去蜀地,到了那里你们夫妇自会团聚!”茅焦念诵道,而后指着书帛最后的一匹简笔画的马说道:“马是何意?”
“司空马!”
吕不韦的第一号心腹,他即便不画一匹马,秦梦也能从字迹上猜出就是司空马所写。
“什么,秦子不是王子缭?王子缭另有其人?”茅焦突然醉意全无,接连又看了几遍那布条,挺身正坐身子前倾,不可思议的盯着秦梦问道。
“我从来未承认过,我是王子缭吗?都是世人附会而已!这次是司空马亲自出马,看来我有必要和他当面谈谈了!”秦梦似是对茅焦解释,又似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