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若最近很不对劲。
心里老是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即将永远失去了一样。
再三思量,陆嘉若心里冒出一个人的身影,可是那个人只是长得像,失去就失去了,他为何会感到难受?
陆嘉若这些年试探过很多次,对于那个邹星星能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的重生,可能只是一个偶然。
陆嘉若抛开了心里那点不安,下班后去了阳洋的住处。
当年他将阳洋的身份取而代之后,就一直在资助阳洋,可能是因为每次看见他阳光无霾的笑脸,心里总是有一些亏欠吧。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恶劣的一直在期待阳洋被生活磋磨成不堪的模样。
陆嘉若虽说在资助,可却也没想过将阳洋拉出困境。
他的帮助让阳洋几乎悬在那儿。
他帮着阳洋见识上流社会,帮着阳洋亲眼目睹富贵人家的生活,然后又将他送回那个乱糟糟的城乡结合部。
阳洋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一直没有家庭愿意领养他。
成年后便一直租住在城乡结合部这边的老房子里。
......
陆嘉若开着车,从一开始的车水马龙,到后来的偏远宁静。
一直到眼前出现那一栋熟悉的房子模样,陆嘉若熄火停车。
陆嘉若停好车,又将副驾驶准备好的礼盒取下来。
陆嘉若的皮鞋沾染上了泥浆,一路走到那栋房子门前,陆嘉若难耐的看着自己裤脚上也沾染的泥浆。
刚下过雨,这附近的路基本都是湿哒哒的。
泥浆浑浊的落入水坑中,晕染出云朵的模样。
陆嘉若刚要敲门,就听见门内有女生的笑声。
这边的房子隔音不好,门内的声音,陆嘉若几乎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觉得那女声有些耳熟。
*
门内。
邹星星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起球衬衣的熟悉面孔,一时有些恍惚。
这个阳洋似乎记忆中并不相符。
他的刘海长的能遮住眼睛,皮肤苍白似乎许久未曾见过阳光。
一切都颠倒了。
那个本该温和的,与世无争的阳洋,变成如今这样冷漠安静的模样。
本该受人唾骂,挣扎着往上爬的陆嘉若却成了人们眼中那个谦逊有礼的谦谦公子。
一切都是那个疯子干的好事。
为见故人,邹星星走了这一遭。
只是故人似乎并不是太想见她。
邹星星说不了谎,常常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把人推远。
渐渐的,愿意与她保持联系的就那么几个人了。
只有陆嘉若,阳洋,陈诺,也就是当年那个还有些胖胖的糯糯姐姐。
三人都年长邹星星几岁,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不同的圈子。
之前几乎每天都给邹星星打电话的糯糯姐姐,现在也出国了,阶层完全不一样了,没有谁主动说不再联系,只是默契的不再提起那些生活。
阳洋长大后性格变得沉默,偶尔给邹星星打电话,也说不了几句话。
只有陆嘉若,那个最爱装模作样的,最有闲心观察邹星星变化的疯子,才会不曾太久的远离邹星星的生活。
不过,陆嘉若为的是什么,陆嘉若自己清楚。
邹星星自然也是清楚的。
上一世,糯糯姐姐一直是和李妈妈生活在一起,糯糯姐姐现在的养父母是邹星星当年的养父母。
本该属于邹星星的人生也被换了。
这倒不怪陆嘉若那个疯子。
是当年那个自以为是的圣母系统干的好事。
一个真心话计分器,为邹星星找来了一个身败名裂的,患有精神病的亲生母亲。
同时也失去了被当年养父母领养的机会。
阳洋开了门,却依旧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给邹星星施舍一个眼神。
邹星星看着房间里满是破烂的模样,又看着周身气质完全不一样的阳洋。
邹星星联想到自己未曾恢复记忆之前厌世的模样。
不由得感慨,环境真的能改变人。
邹星星没有往里走,算起来她和阳洋大概有半年没有联系过了,上一次还是半年前阳洋给她打了个电话。
阳洋转着轮椅,从柜子里取出一些糕点,放在桌子上。
还是不说话。
那些糕点放的时间有点长了,基本都掉渣。
邹星星没动。
只是站在原地,打量了半晌。
虽然见到了故人,但却似乎与记忆中的故人不太一致。
两个阳洋不是同一个人。
邹星星失去了兴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叫住。
阳洋:“怎么来了?”
声音有些沙哑,是长久不说话造成的干涩。
语气生硬,似乎想和她说话,又不愿意张口。
别扭极了。
他想留下她。
邹星星脚步一顿,没有离开。
又往里走了几步,干脆直接坐在阳洋对面的木凳上。
邹星星拈起一个最上面的糕点,放进嘴里。
邹星星咽下去后,点了点头,“椒盐的,好吃。”
虽说人的性格变化挺大,但喜好似乎没怎么变。
阳洋依旧没说话,只是不停的从自己屋里不停的拿东西出来让邹星星吃。
他依旧把她当做当年那个小孩在对待。
邹星星突然释怀,虽说这个阳洋不是故人,却也是一个和他极其相似的朋友。
邹星星觉得,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上一世,阳洋是她唯一认可的朋友。
这一次,他们可以重新认识。
邹星星拦住又想要前去找东西出来的阳洋,道:“你好,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邹星星。”
阳洋愣住,抬起头来,刘海下面一双眼睛清澈无比,呆呆的说:“嗯,我是阳洋。”
阳洋不明白邹星星为何这么说,他们应该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不过星星是小孩子,重新认识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阳洋不明白邹星星的言外之意,但在门外的陆嘉若却是再明白不过。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阳洋抬头看去,有些惊讶的喊道:“嘉若哥?你怎么来了?”
陆嘉若并不答话,之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纤细的背影。
陆嘉若声音温和,像是平常对待邹星星时的那个大哥哥一般,他问道:“星星,什么时候来的?”
一语双关。
既是在问邹星星什么时候来的阳洋这边,又是在问邹星星是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纤细的身影转过身来,周身是在从容不过的气质,是一种阅尽千帆后才有的沉静。
不是十七岁小姑娘的假装镇定,用假面来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安。
她回来了。
那个奸诈狡猾的邹星星,回来了。
陆嘉若扬起一抹笑,是他在商场锻炼过很多次的,最完美的笑容。
陆嘉若:“你回来了。”
邹星星挑眉,本还打算捉弄捉弄这个疯子。
她会装作十七岁的模样,她会让陆嘉若爱上完全不一样的她。
再告诉他:“陆嘉若,我回来了。”
“陆嘉若,你爱的是谁?”
可惜,这场游戏中途夭折了。
邹星星明白自己对阳洋说出“重新认识一下”这句话时,就已经露馅了。
没有料到的是,今天陆嘉若会来到这里。
会刚好听见两人的谈话。
瞒不住就懒得瞒了。
不过是少了一场有趣的游戏罢了。
邹星星懒散的点了点头,没太在意陆嘉若,和阳洋说了再见后,转身就离去。
陆嘉若没有着急的跟上,既然她已经回来了,就不再急于这一时。
陆嘉若兴奋的全身都要颤抖起来。
该怎么惩罚你呢?
还是囚禁起来么?
我对你那么好,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刚回来,见得第一个人也不是我。
这一次,我不要你爱我。
我要你属于我。
陆嘉若曾经刚到这个世界时,曾对这个世界的邹星星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一心只想疏远。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
他才猛然发现,他早已无可救药。
他爱她。
只能是她。
他开始重新戴上面具,重新接近邹星星。
他逐渐的获得她的信任后,才开始若有若无的试探。
令他啼笑皆非的是,他的那些怀有目的的好,竟然让这个世界的邹星星对他心怀好感。
陆嘉若当然无所谓。
他不在乎谁爱他,或者厌恶他。
这都不重要。
只是因为是邹星星,所以他对邹星星有比他人更多的耐心。
陆嘉若回过神,温和的笑着蹲下,与阳洋平视。
陆嘉若:“今天下班,看到一支钢笔很漂亮,觉得你会喜欢,就赶紧给你带过来了。”
阳洋:“不用,太贵了”
阳洋推拒的手被陆嘉若扯住,陆嘉若态度强硬的将装着钢笔的礼盒放在阳洋手里。
陆嘉若:“你是我弟弟,对你照顾一些,本来就是应该的。”
陆嘉若的话落,他没看见阳洋被遮挡在刘海下的眸子有不耐闪过。
陆嘉若自顾自的说着:“对了,星星怎么今天过来了?”
阳洋不想说,可也知道自己不说,陆嘉若也能查出来。
阳洋预语气平常的说道:“上周她给我打电话,说想来看我,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来。”
如果知道她今天会来,他不会这么狼狈。
连个像样的糕点茶水都拿不出来。
陆嘉若闻言一愣。
上周?
不就是自己上次去接邹星星的时候?
难道说…..
那个时候邹星星其实就已经回来了?
想起邹星星在校门口突然的转身,想起邹星星在车上突然开口借钱。
那些违和的举动,他竟然没察觉到不对。
还真就是在身居高位久了,一些该有的谨慎都不在了。
陆嘉若深深看了一眼阳洋。
现在这个住在城乡结合部,双腿残疾的人才该是秦氏集团的接班人。
而不是他,一个冒名顶替的家伙。
邹星星知道这一切。
不过,知道又如何?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秦氏集团会接受一个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残废来当自己集团的掌舵人?
不会的。
当年秦氏集团又不是不知道真正的继承人是谁。
他们只是不想要一个残废。
仅此而已。
还有邹星星…….
这十几年过得有多糟,他再清楚不过。
邹星星之前已经养成了一个性格偏激,消极厌世的性格。
甚至经常口不择言。
这一切都断绝了良好的路人缘。
就算现在邹星星转变性格,有真的能一朝一夕的让所有人接受么?
你真的还能翻盘么?邹星星。
陆嘉若期待邹星星打出漂亮的翻身仗,又期待她被现实的海浪打湿翅膀,失去飞翔的能力。
她会知道,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
学校。
邹星星觉得张老师最近属实是叫自己叫的有些勤快了。
本来文科班8班的数学老师是蒋老师,一个雷厉风行的女老师。
但不知什么时候,8班的数学老师变成张老师了。
张老师时常会给邹星星一些数学试卷,让她带回去做。
那些试卷估计都是月考卷。
因为邹星星做起来觉得,和当初张老师给她的第一张让她重做的月考卷难度一致。
邹星星有时也会陷入疑惑。
这个时候的月考卷真的有这么难么?
邹星星今天稍微浏览了一遍今天的试卷,这张纸卷的难度几乎比之前的高一个水准线。
很多题目,她几乎没有头绪。
邹星星把卷子折叠起来,她决定了,今天直播就直播做卷子了。
…….
邹星星不明白张老师为什么要换班,蒋老师也不知道。
张老师与蒋老师同期进来,一个学校毕业,都被分配了一个普通班,一个大英才班。
整个中学,分为小英才班,大英才班,普通班。
学生们按照每一学期的期末成绩分班。
每个班的人员并不固定,一学期结束,都会有一些人员调动。
但大部分时候,小英才班的学生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化,就像年级前几名永远是那么几个名字换着来一样。
被分到一个大英才班,一个普通班去教数学,算是学校比较看重新进来的这两个老师了。
毕竟是名校毕业的。
老师都想带出成绩来,可想要带出成绩,缺的却不仅仅是老师的教学能力,更多程度上取决于学生的天赋和自律情况。
当蒋老师听见张老师的要求,说要拿另一个大英才班和她换这个文科垫底的班时,蒋老师当时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