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的每一步都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困难。
望山跑死马,他们现在也遇到了这个问题。
看着那团笼罩在宴国旧都上空的阴云已经很近了,可是真的开始朝着那个方向进发的时候才发现,这段看起来不远的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堪称无穷无尽而且越来越多花样的丧人从一开始的让人烦躁但是无伤大雅,到现在已经能够对他们造成些许真正的阻碍之间,并没有多少的时间。
算算的话,其实也就走了整段路程的十分之一左右。
可是他们已经花了大半天。
“就这样走下去的话太难了,他们现在连顶着正午的太阳都不会变化分毫!”
尉迟久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手中两柄短剑上血色的灵力纵横交错,一次次将面前的丧人之海切割出一条通道,然后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合拢。
十三等人跟在他的身后抓紧一分一秒恢复体力,争取在尉迟力竭之前将他换下来。
“再往前走走,再走走。”
十三咬着牙盯着前方扭曲的丧人们,然后缓缓从身后抽出了长剑。眼里寒光闪烁。
“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尉迟久此刻才发现,这段时间里这个他从小姑娘开始就看着长大的女子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变得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夫人的情况不能够再拖下去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十三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垂在额头前的细发微微的颤抖着:“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耳畔,回响起了当时阿缚告诉她的话。
“她,是这场丧人灾难蔓延不可或缺的一环,也是我们彻底消灭这些东西必须要消灭的一环。”
“如果我们现在就带她离开呢?”
“没有用的,她躲不掉的。只要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她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受到影响的,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
“那,如果我将传送阵击溃呢?”
“可以解决问题,但是这种假设没有意义。那个存在既然激活了这个传送阵,显然一定会将其保护好。你要击溃传送阵,那就必须要先击溃那个存在。可是你做不到。”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带着赵夜清一起去,以她为源头直接刺激传送阵,将其定位。你或许还有希望避过耳目将其破坏。”
…………
“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尉迟久被钟衍替换了下来,一道温和的橙黄色光幕将他们包裹在内,一切的杂乱和丧人似乎都离他们远去了。
尉迟久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真正对十三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在送夫人去死!”
十三像是被戳到了一样,眼神瞬间尖锐起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我已经看不懂你了十三!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剑锋颤抖着,像是某颗心一样颤抖着,但是十三却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一把将尉迟久推开,然后站到了钟衍的身边,冷冷的说道:“你先退开吧,让我来。”
赤红的尾,雪白的刃,无敌的剑气带着初雪里的微寒在面前的道路上扫出一条冰霜的通道。
笔直而平坦。
“如果你还信我,那就和我走。如果你已经不相信我了,那就一个人离开吧。”
尉迟久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缓缓地眯起,说道:“我要带着夫人回去,你就和你的阿缚大师去找你想找的鬼东西吧。”
“夜清姐不可能让你带走的。”
十三的手中,另外一道剑气变得更加迅勐,也更加的暴怒。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为什么。”
尉迟久的声音变得低沉,像是孕育着即将喷发的熔岩的火山。
“你带着她回去也无济于事。”
“那你和我解释!你解释啊!”
十三勐地抬起头,嘴都已经张开了,想要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却在最后的时刻缓缓闭上。
她看到了阿缚摇头。
能够说吗?不就是带着夜清姐到宴国旧都的附近,然后定位传送阵,随后将其破坏。
多么简单的一件事,随随便便就能够解释清楚,可是现在这个地方。解释不了。
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现在被丧人团团包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直接撞上丧人背后的未知力量。
暴露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可以得胜的机会了。
之前以为凭借他们之间的信任,这没有必要解释。
现在看来,是她天真了。
“我以师尊的名义担保,我绝对不会让夜清姐出事。”
她默默的一个人在前面开路,尉迟久默默的跟在队尾断后。
一样的沉默,可是谁都感觉的出来,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悄的改变了。
一天,两天……十天。
没有人再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维持着轮换的顺序一点点的前进。
直到,阿缚停下了脚步。
“够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十三走到她身边,温柔的撩起赵夜清的发丝,看了看她的神色。
阿缚面色有些痛苦的看着大约四五百米之外的宴国旧都,说道:
“传送阵的距离已经不远了,我能够施加的庇护已经到上限了,再往前赵夜清就会受到不可挽回的影响。”
十三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来,将赵夜清抱到她自己的怀里。
“你们要干什么?”
尉迟久看的直皱眉,十三解释了一句。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好好和你们解释的。”
说完,她又回过头对着赵夜清问了一句:“一旦锁定了传送阵,夜清姐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阿缚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等到她和传送阵共鸣之后,我可以给你一滴赵夜清的精血来作为定位的工具。”
“那你们就离开吧,等我破化了阵法之后回去找你们。”
阿缚手里的法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十三,问道:“你确定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需要你们接应。”
十三默默的接过从阿缚的手里滚落的像是宝石一样凝固起来的血滴,然后走到尉迟久的身边,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尉迟叔。”
尉迟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十三和阿缚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伸出手。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梅花组成的世界,那一定是美丽的吗?
未必。
也有可能是冰冷的,锐利的甚至是,无情的。
赤金色的佛掌缓缓推平,城墙在它的面前被视若无物的推翻。
咆孝的梅花花瓣冲天而起,在丧人的军团里卷起一道血色的涟漪。
“我们负责将大部队引开,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走!”
挺拔的身影划破空气,在虚空留下一道半透明的波澜消失了踪迹。
缺少了一人的队伍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牵扯着越来越狂暴,越来越泛滥的丧人大军向着远方离开。
危机四伏的宴国旧都顿时空空荡荡,只留下一座阴森森的鬼城。
“你们说,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我应该治谁的问题。”
金殿之上,一座黑气铸造的城市模型里,一个女子的修长身影不断地在城中四处奔袭。
一开始像是苍蝇一样乱撞的她很快就像是找到了路,笔直的对着金殿冲了过来。
白净少年冷冷的旁观着这一切,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来的不容易啊,难得有个玩具,那就玩玩吧。”
少年自言自语着,手掌默默的收拢,紧捏。
虚空之中,一团黑雾勐地爆发,最后融入到上空。
“去,给我把她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