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骤起,云疾行。
神州西陲的天空向来云雾稀少,今日却有风云色变之象。
万剑山庄地牢内,同样是俘虏的俩人却有天壤之别的待遇。季无悔与燕无双相对而居,同样是铁门寒窗,但一边是锦被玉床,一边是四面墙壁;一边是美味佳肴顿顿饱餐,一边是残羹冷炙食不裹腹。
燕无双受到虐待,不停把皇甫红月俩主仆狠骂,她在秦天寨学到不少骂词,这会正好有了用武之地,连号称文贯古今的季无悔也十分佩服她这一才华。
骂到最后她连季无悔也恨了起来,说他看上了那俩个小妖女,故意吃了败仗被抓回来,也不管当初是谁死活要跟着来了。好在季无悔两日来总是被皇甫红月叫出去,让他耳根清净了不少。
这一日饭后,皇甫红月又叫人带他出来。俩人在藏剑阁内品茗叙话,好不悠闲。虽然沦为阶下囚,皇甫红月对他却是万分礼遇,让他感觉就是来做客的。
“季公子,这两日可住得习惯?”皇甫红月抿了一口西陲茶问道。
“甚好,只是这般礼遇让季某受宠若惊,不太明白姑娘的用意。”季无悔微笑道。
“日后你自会明白。”皇甫红月并不想回答他的疑问。
略观藏剑阁内布设,只见几幅画卷屏风,却没有剑,季无悔问道:“久闻藏剑阁内藏有万剑山庄铸剑庐数百年来的精品和收集的名剑,今日为何空无一剑?”
皇甫红月淡笑道:“那些凡品俗剑,岂能让它们污了公子的双眼,我让公孙寒都撤去了。现在这里诗情画意,不正好品茗畅谈吗?
“公孙寒对你似乎颇为畏惧,我与他也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只因为你一句话,他就不敢追究,这件事季某实在想不明白。”季无悔也不在刚才的问题上追究,转而言道。
“这有何想不明白,他是我家多年的家奴,别说他不过是一派掌门,就算他是这西陲之主也还是我家的奴才,你说一个奴才敢违背主人的意思吗?”皇甫红月傲然道。
“奴才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情,他的丧子之痛,你这主人好象并不了解。”见皇甫红月如此蔑视公孙寒,季无悔似乎为他打报不平起来。
“这种奴才我家多的是,少他一个不少,如果连这点破事我都操心,我操心的过来吗?”皇甫红月反驳道。
“原来如此,不知道在这人界还有多少个公孙寒?”季无悔突然问道。
“季无悔!你......你拿话套我!那我告诉你,神州到处都是公孙寒,我们魔界很快就能一统三界了,你信不信?”皇甫红月怒道。
“姑娘请息怒,季某失言了,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季无悔起身作揖道。
这一番礼却把皇甫红月逗笑了,嗔道:“我好意放你出来透透气,你却处处以心机待人,难道你对燕小蝶也是如此吗?”
季无悔沉默片刻,道:“人以诚心待我,我以真心待人,立场不同,话语自然不同。”
皇甫红月心一颤,喃喃道:“人和魔的立场吗?”
见皇甫红月分神,季无悔向站在她身后不停吃东西的飘飘问道:“飘飘姑娘似乎很喜欢吃零食?”
飘飘一如既往的不给好脸色他,冷冷道:“要你管!”
皇甫红月回过神来,骂道:“不得无礼!”
飘飘撇了撇性感小嘴,不再答话。心中却愤愤不平道:“谁稀罕理他,就你拿他当宝。”
皇甫红月这会似乎没有没心情再聊了,起身叫人送季无悔回地牢。
待到季无悔走了,皇甫红月柔声道:“飘飘,我知道上次是我态度不好,但是你也不用把气都撒在他身上,要不我向你赔罪好了。我......”
“小姐!”见一向自傲矜持的皇甫红月竟然对她软语赔罪,飘飘心里已经明了。红着脸道:“小姐你错了,上次你说的话我并不介意,这二十多年来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意吗?我只是不服他,上次我在婆娑之门,风无我说他比妖还妖,所以我......”
“扑哧!”皇甫红月听完此话,顿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季无悔跟着两名剑者走到地牢内,正待入门,突然听见对面燕无双那边发出咯吱咯吱声响,有如老鼠磨牙。转过身来问道:“无双,你在吃什么东西?”
燕无双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东西,是上次我们在玉雅居吃剩的东西,他们不管我饱,我还不能自食其力吗?这些都有些硬了,不好咬。”
季无悔对一名剑者道:“这位兄弟,能否把我那边剩下的饭菜给她送进去?”虽是商量的语气,但言语之间却不容置疑。
这两日来万剑山庄弟子均知剑尊对一名女子十分恭敬,而这名女子却对这位阶下囚非常客气,见季无悔此举并无不轨,也不敢过多得罪,上层人物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们哪能明白,遂顺了季无悔之意。
季无悔见那些剩菜送进燕无双牢中,对燕无双道:“把你那些剩下的零食给我,我有大用。”
燕无双半不情愿的道:“这可是我保命之物,你都拿去了,再关几天我就要饿死了。”
季无悔笑道:“你还想不想吃好的?”
燕无双不再说话,连忙双手奉上那些残碎的零食,转而盯着季无悔的残羹冷炙去了。
晚饭后,皇甫红月手摘一朵鲜花,花瓣四处飘落,在旁喃喃自语:“要不要叫他出来呢?要!不要!要!不要。”手中鲜花逐渐只剩花梗,片刻之后,满楼皆是残枝花瓣。
飘飘瞧了许久,不解道:“你想他就叫他出来呗,我保证不对他冷语相待了,何必这样为难,难得这几日能相聚。”
皇甫红月皱眉道:“你不是说他比妖还妖吗,现在他对我们怀有用心,我想叫他出来,却总是不知不觉被他套出许多秘密。他太鬼了。”
飘飘道:“这有什么,只要你不说话就可以了。”
皇甫红月沉默半刻道:“你去带他来,我还有事想问他。”
飘飘入牢门的时候,季无悔不知正在忙些什么,从空气中残留的寒气可知他显然动过真气,心知他只余三成功力,也不怕他搞什么鬼。
飘飘对她媚笑道:“季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笑得好假,我看你还是不要笑了,免得我刚吃完的饭给吐了。”说话的却是从对面铁门窗向外张望的燕无双。
飘飘脸上一阵抽搐,也不理会她,转身带着季无悔向外走去。
风乍起,满楼花瓣随风舞。
飘落的花瓣中,对坐着两名无声的人。
皇甫红月在这无声的气氛中似乎更加紧张起来,深吸一口气,按捺不住的她终于先开口了:“下午你说我们立场不同,我想知道你的立场?”
季无悔一怔,道:“我的立场?我的立场是阻止杀戮横行,为万民苍生能有一处生存之地尽微薄之力。”
皇甫红月叹声道:“说到底我们还是敌对的立场,是吗?到最后你还是要为人界的庶民和我刀兵相见,是吗?”
“你错了!”
一声你错了,季无悔看着皇甫红月希翼的眼神道:“我说的万民苍生并不仅指人界之民,也包括魔和妖,难道魔只有通过杀戮才能赢得生存的空间吗?”
皇甫红月和夜胧之月雨飘飘同时心一颤,季无悔的言语颠覆了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
季无悔继续道:“我曾到妖魔两界游历,就算是被征服,但现在的妖与魔不是一样相处的很好吗?被魔界抓去的人界俘虏不是也能得到生还吗?譬如公孙寒!”
皇甫红月反驳道:“数千年来,魔就是靠战斗赢得生存空间的;数千年来,魔就是靠厮杀来解决问题的,要魔与人停止兵戈,这不太现实。”
季无悔突然道:“如果魔界上层认为可以,你看这战火可不可以平息。”
皇甫红月心一惊,失声道:“你......”心中猜测他是不是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了。
季无悔却不理会她的惊讶,继续道:‘我知道现在魔界除了至高统治者神武魔皇,掌握整个魔界的是魔皇座下四王殿,四大魔王除了效忠神武魔皇,不准互相残杀,其实是妖魔两界的实际统治者,可以随意发兵征讨四方,自主扩充领土。若是他们愿意放弃征战,三界友好相处且不敢说,但是暂息兵戈是不是可以实现?”
“飘飘,带季公子下去!”皇甫红月沉思片刻道,经过一下午整理的头绪似乎更加混乱起来,现在她脑子一片空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