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盛嫣被看的不自在,只干笑了两声:“皇上为何这般看着臣妾?”
“朕在想……”胤禛缓缓道,“朕大约是,看的话本子太少了。”
钱盛嫣:……
钱盛嫣努力让自己理直气壮:“外面说皇上说的那么难听,十四爷身为皇上的同胞弟弟,帮忙分担一点怎么啦!”
胤禛:……
是的,他也相信,这般流言传出去,比跟人家解释什么太子不将兵好流传多了。
他甚至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诚亲王呢?”
“那……那就让怡亲王去看敬敏皇贵妃后哭一哭,再、再去揍诚亲王一顿好了。”钱盛嫣小小声说。
怡亲王生母章佳氏在胤禛登基后便被追封为皇考贵妃,陵墓还被抬起了景山,和康熙合葬在一起——当然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心爱的十三弟能开心些。
而当年敬敏皇贵妃薨逝不到百天,诚亲王便明知故犯剃了头,当时敬敏皇贵妃还只是庶母,倒也无妨,但此时翻出,再将康熙亲口说过的“不孝”戳在他身上,那正常人想一想,也知道康熙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不孝的儿子。
“皇上与太后母子情深,与先帝亦是有着旁人不能及的情意。理亲王不懂事,曾伤了先帝的心,先帝夜不能寐的那些晚上,都是皇上陪在身边……”
“朕,晚上,陪在皇考身边?”胤禛疑惑。
钱盛嫣却肯定的点头:“先帝对皇上,爱及重及,否则也不会重病时日,还惦记着安排皇上冬至祭天的事情。”她说着,又拉长声音感叹道,“到天坛祭天的,除了天子,还能有谁呢?”
胤禛:……
“直接澄清先帝遗旨,众人或许还有怀疑,但种种迹象叠加,之后他们自己就会得出一个结论——这皇位,不传给皇上,还能给谁呢?”钱盛嫣叹道。
此时此刻,胤禛都忍不住点点头。
钱盛嫣说的这些,真真假假掺杂其中难以分辨,不用说那些什么都不知晓的百姓,便是皇族众人听了,也得疑惑几日——原来当年,竟是这样的吗?
他却越想越觉得好笑,抬手揽住钱盛嫣的腰又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想了多久?”
“嗯?”钱盛嫣抬脸看他,眸中有些疑惑。
胤禛温声道:“这些主意,定也不是一时便能想全的,还有每个人的分配……”他回忆了一下,点头给了肯定,“都很合理。”
钱盛嫣:……
就这么露馅了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将儿子出卖:“前几日弘历便忧心忡忡来找过臣妾,原是因为听到了外面的流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皇上说。臣妾却觉得,皇上掌天下事,肯定也会知晓,但这种流言实在惹人生气,这几天臣妾无事的时候便想着该如何一一驳回去。”
你们不是喜欢立嫡立长吗?那不管嫡还是长,胤禛都是唯一沾了边的那个。
你们说太后与皇上不睦?假的,一堆太后的贴身宫女悄悄告诉你深宫秘辛,半遮半掩的由不得你不信。
你们说先帝并不想立当今为皇上?那还能立谁?不孝的诚亲王?被先帝斥为辛者库贱妇之子的因自身?还是被先帝送去战场上生死不知的十四?
而且若先帝没这个心思,为何在重病时命当今去天坛祭天呢?
又藏又露的透一些出去,人们便会自己分析,而分析之后——人或许不会相信直接听到的事情,但一定会相信自己推测出的结论。
那可是他千方百计打听出来、又自己冥思苦想得出的结果啊!
胤禛听着她的分析,忍不住轻笑一声:“倒是想的仔细,可累坏了吧?”
钱盛嫣:……
编话本子有什么好累的啊……又不用写出来……
“朕就知道,你呀,你……”胤禛眸中盈满温柔,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搂紧了她一些,“你呀,就是这般。”
钱盛嫣:……
你把话说清楚,这般是哪般?
两人抱在一起絮絮说着话,胤禛是真被哄的顺毛了,时不时还被钱盛嫣逗的笑一声,还得违心的赞一句:“好,这个巧妙。”
守在门口的苏培盛听到里面时不时响起的皇帝笑声,忍不住又对着身边的青雪竖起了大拇指。
皇贵妃,真的!要不然人家能做皇贵妃呢!
就连十三爷都安抚不住的情绪,皇贵妃进去后,皇上再没发怒一声!到现在,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竟然还笑出来了!
一瞬间,苏培盛甚至大不敬的想到了皇上年少时期,被先帝评价“喜怒不定”,当时皇上还很不乐意,硬生生掰了自己的性子养成了一张扑克脸,却又在三十岁那年问先帝说自己已经不再喜怒无常了,求先帝收回那句评语。
之前苏培盛也觉得皇上已经成熟,不再喜怒无常了,可现在……现在!
或许,皇上在皇贵妃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年少的喜怒无常的青年吧。
苏培盛不自知的将自己都想感动了,忽然听里面皇上叫自己。
他忙不迭应了一声,弓着腰快步走了进去:“皇上!”
“去传怡亲王和张廷玉过来。”胤禛笑着说道。
“喳!”苏培盛悄悄撇了一眼,见皇贵妃虽然是站在皇上身边,但皇上的手,还在皇贵妃腰上圈着呢。
他不敢多看,低着头退出去,便听里面皇上和皇贵妃说:“还有谁来着?”
“嗯……三爷,十四爷……不过不用他们自己……对了,皇上不若趁机将畅春园收拾一番?臣妾想着,皇贵太妃也可以在畅春园住一住,松快松快。”钱盛嫣道。
胤禛马上答应:“也好,正好都要放出一批宫女,再好好修缮一番。”
“是呢,修好了等着皇上新选出的秀女住。”钱盛嫣笑的别有意味。
胤禛一怔,因着太后的身份,永和宫如今已经和别的宫殿意味不同,住进去的后妃似乎都带了些特殊。他沉吟片刻:“先修缮一番,还是暂时封宫。”他还道,“反正现在住的开。”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苏培盛回来禀报说隆科多来了。
钱盛嫣原本想离开,但胤禛不舍得她走,商议半天,到底还是让她先去了后头隔间休息,也叫了青雪进去服侍她。
那隔间大约是胤禛休息的地方,有个美人榻摆在那里,还有他在读的一本书。
钱盛嫣便歪了上去,随手拿起一看,是一本游记,便翻了几页。
青雪给她倒了盏茶:“主子快润润喉吧。”
“没事。”钱盛嫣说了那么多花,确实嘴巴还挺干,她端起茶喝了一口,便听到外面响起胤禛的笑声,伴随着十三的声音,听着也轻松了许多。
钱盛嫣忍不住往隔间门看了一眼,青雪则压低嗓子说道:“主子没事吧?”
“没事。”钱盛嫣笑道。
青雪哼道:“苏培盛那个老小子,这次实在不地道!回头奴婢一定要和他找算找算,主子这回可是帮了他大忙了!”
钱盛嫣倒是很乐意让苏培盛欠自己一个人情,她正托腮想着,却听胤禛在外面说:“这些都是皇贵妃的主意。”
那语气,那骄傲,钱盛嫣都不好意思听了。
十三自然是大加赞扬,甚至提前从前在潜邸的时候,都是皇贵妃费心给他们全府准备了衣食住行,张廷玉大约是为情势所迫不得不称赞了几句。
不一会儿,事情便说完了,两人告辞,胤禛却留下了十三。
他还笑着回头喊:“出来吧,都是自家人了。”
钱盛嫣:……
她只好尬笑着走出,对上十三有些惊讶的目光便越加不好意思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