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距离那条黄色的大河已经不远。
山谷过后便是广袤原野,原野一端止于大河北岸。
北征大军已经看到了真正的希望,过了山谷进入原野,原野尽头便是那条大河,大河南岸就是家国。
但现在,山谷入口处的一侧山峰上,琴声萧瑟。
……
北征大军停下了行军步伐,留在了十里外的地方。
四名还算魁梧的尉官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浑身血染的聂恒,来了。
除了聂恒,秦枫来了,聂天阳来了,赵虎赵龙两兄弟来了,最主要的是李成辉也来了。
山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座凉亭,一条草径蜿蜒向上,直通凉亭。
他们便停在了这里,停在了凉亭外。
琴声已经停下,只有山风萧瑟,吹落了片片黄叶。
一名颇有些仙风道骨模样的高个子男子离开凉亭,走到了台阶前,抱拳一拜:“古义,拜见陛下!”
他没有去看聂天阳,没有去看秦枫和另外两位影刹,只是眼角余光,轻描淡写地扫了扫担架上的聂恒。
“琴尊不必多礼!”
皇袍早已不见,一身戎装的李成辉看上去很是虚弱,特别是胸甲处的凹陷那么清晰,那么可怕。
因为没有了聂恒炼制的复元丹,所以现在的他,已经伤势颇重。
闻言收礼,叫做古义的男子挺拔了身姿,似笑非笑:“寸血和裹尸呢?他们便是新晋的武尊境吧?”
一句话,他关心了两位帝国成名已久的尊者,也表明了一件事:他似乎知道了很多事情……
哪怕现在的秦枫和赵龙赵虎都隐藏了实力,但是琴尊古义知道,这三人都是武尊境!
光凭这句话,李成辉眉尖微微一挑。
“琴尊,寸血尊者和裹尸尊者当然要留在军中!”
聂天阳上前一步,微微抱拳:“不知道……琴尊此来,可是为了接应陛下?”
“接应?”
淡淡一笑,笑得儒雅,古义微微仰起头来,说道:“此去便是广袤平原,如果没有铁骑追兵,陛下需要接应吗?”
李成辉微微眯眼。
聂天阳暗暗吸了口冷气。
聂恒则是淡淡一笑,人畜无害。
聂天阳再问:“古义,那你来此,所图什么?”
“古义没有别的意思!”
依旧是儒雅的微笑着,琴尊古义转身,回到了亭内,坐到了古琴后:“只想请陛下,听几首曲子罢了!”
听曲?
这时候,他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为了请陛下听曲?
“琴尊,你什么意思?”聂天阳再上前一步,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怒意:“时间紧迫,追兵就在百里外……你现在却……”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但已经等于表达清楚了他想要说的意思。
追兵不需要多少时间就会赶到,谁有时间听你古义的琴声小曲?
古义没有抬头看他,琴声已经飘扬:“陛下,既然去了,何必回来呢?”
他说得很柔,不带锋芒。
但这句话,绝对大逆不道,更是锋芒毕露!
甚至也是这句话,已然宣告了一件事:古义在此,绝非为了接应!
他要对陛下下手,又或者……阻挡便可!
“此曲,轻雨留客!”
古义说了一首曲子的名字——轻雨留客。
然后琴声忽然急促。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力量似的,下一瞬山峰之巅忽然有了阵阵寒风,接着便有了黑云从远处移来。
一曲《轻雨留客》,竟是能够呼风唤雨不成?
而且这留客,留的是谁?
“古义,朕很痛心!”
李成辉彻底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确定了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已经发生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问道:“为什么?”
……
“摄政王……叛了!”
裹尸尊者遥望着十里外的山峦,沉声道:“古义之女,便是摄政王的正室!”
闻言,曹猛沉默,寸血摇头。
只有佘诗韵向前走了两步,柳眉微微皱起想了想,然后退后了四步。
她在计算着什么东西!
……
“琴尊,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聂天阳深吸口气,长剑终于握紧!
闻言依旧不曾抬头,古义那葱葱玉指还在拨弄着琴弦:“聂宗主,古义现在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抚琴而已!”
“你……”
犹豫了片刻,聂天阳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你要叛?”
叛……
便是背叛!
是背叛了大夏帝国!
又或者,至少是背叛了现在的帝国陛下李成辉!
古义依旧没有抬头:“陛下若是一去不回,何来‘叛’字可言?若是陛下执意回帝都,便会带给帝国灭国的危机……那叛便叛吧!”
轰隆隆……
琴尊古义,背叛李成辉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终究他已经亲口承认,自己已经背叛了李成辉!
“古义,你不想让朕返回殷城?”李成辉上前两步,站在了聂天阳身前,再问:“为什么?”
“陛下……”
琴声萧瑟,浓云密布,现在已然有了轻轻的雨点落下。
雨声不大,琴声也不大,琴尊古义的声音也就显得更加清晰、明了:“你若留在此间,帝国将会不朽!”
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另外一半应该是什么样子:陛下,你若返回殷城,帝国必灭!
这……又是为什么?
……
“大人!琴尊古义,叛了!”
玄剑峰聂恒的别院里,子唯低着头,面色凝重到了极致:“他拦住了少宗主的路!”
因为聚灵钟的关系,聂恒可以和所有影刹进行绝对玄妙的沟通。
甚至就算是大蟒和佘诗韵,聂恒也可以和他们进行这种交流。
他可以和这些所有人一起交流。
又或者,仅仅是和其中的某位进行交流。
心灵交流。
聂玲知道聚灵钟的玄妙,自然知道子唯所言不会错!
她依旧面色平静,双瞳里闪过了一抹失望和苦楚之色。
她仰起头来,望着云淡风轻的天际,说了一句:“快下雨了!”
“大人,我们要不要通知宗内长老和百里世家,为此做些准备?”
子唯的担忧之色毫不掩饰。
他担忧的不是聂恒少宗主,因为他对聂恒早已有了绝对的狂热崇拜,绝不相信聂恒会出什么事情。
反而是身在玄剑宗的聂玲,他很担心她的安危。
聂玲却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
……
北方,那个山谷边的山峰上,凉亭里的琴声越来越急。
风雨随之更急。
“陛下,圣宗宗主如同神圣君皇!世人皆要臣服!”
古义再次开口,玉指拨弄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没有选择陛下为臣子,陛下就只能去死!”
听着这句话,李成辉面色更沉:圣宗宗主?
和拓跋烈呼喊的那位“圣主”,是同一个人吗?
聂天阳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大喝道:“这是‘风雨藏刀’,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