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位道镜先生长时间不打算开口,大公主有坐不住,自行问道,“先生在法术中看到了什么。”
道镜先生抬起目光来看了大公主一眼,脸上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开来,平声道,“大公主不过是遇到了前世的一位仇人。”
大公主听着他的意思,一脸震惊,“先生看到了这个么。”
道镜点头,“道镜先为殿下解梦,那一山垂斜,乃是倾字一义。全山覆紫,是为染指颜色。道镜想问殿下,最近是否见过与倾姓的男子。”
“快帮我想想,这倾姓的男子。”大公主扭过头来对无忧道。说到一半,“倾姓的男子没有,倾姓的女子倒有一个,染指,啊,这个名字也是吻合的。只是并不是男子。”
道镜先生望着大公主一直无风自动的须髯,忽然止住,“那此女子必是性格刚烈至斯,能行男子之事。”
大公主听得已经脸上变色。想来是句句说中了大公主心中的要害。若是个旁人,大公主定然会以为,是先行知道了这些事,可是这位道镜先生从来居在山中。对帝都无一了解也是真的。
无忧心底也动了动。这位道镜先生所说,到底是不是实,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可这就意味着,倾染染再不能来到大公主身边。那么,自己对倾染染的那些期待,也就只会化成泡影。
想想,今日里真是惊险,差点就要为大公主带来长孙。幸好,那样的事情也并没有那么好办。
后来,这位道镜先生开始续梦,要无关之人一应退出,无忧行了礼,守在了门外。并没有心思听里面如何续梦,只是想着,这位所谓的道镜先生是不是被什么人收买才专程来说这些。也就是说,在这些事情的后面,也许还有自己并不能看到的势力在左右。是那些郡国来的郡主么。连名字也说得这么直接,可见对倾染染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就在此时,猛然看到鸣棋靠着书室下面的大树,伸出手来向她打着招呼。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看出笑意明快来。
无忧心中瞬时对一切清楚了然。能左右这位连大公主都信任以极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原来如此。
鸣棋一直想要摆脱倾染染。
随他的便。无忧遥望着驿馆的方向想,反正自己不会再接近倾染染了。倒也没有欠她什么,终归曾经想过占得先机才与她共谋。但若是占出了这样的卦相,自己是该避着她了。
等她下了书室,再抬头,鸣棋已经不见了。刚刚是来向自己示威了么。心头觉得好笑,又有一点酸酸的感觉。不等拾寻出什么具体心绪来,有小婢过来送信,说是有人托了专程带给女差的。
无忧并没有接过手,只是这么居高临下,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直接对那婢子道,“这人应该是送错了信,我与她并不相识。从哪里得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吧。”倾染染那么聪明,一定就会明了自己对她的回绝之意。看来,她们连面也不用见了,真是干净利落。
那小婢奇怪地看向无忧。
无忧也看向她。
她忙低头,行了礼,退了下去。
倾染染的人脉不得不服,可半路杀出来的鸣棋直接送她去了死路。这又有什么办法。
*****
二月春时,万物生机盎然,似乎也只是一夜之间的事,蝶儿立在小桥边遥望着世子小厮们进出的方向。从她现在站的地方,其实只能望到一角。但是好歹碰碰运气,说起来,他们已经很巧地遇到过彼此好几次了。今天不知能不能成。
前些时,一次偶然,她替王府的一个婢子过来送东西,看到一个小厮刮花了世子的绺子,怕得坐在这桥下哭。
也是她爱管个闲事。见只是随手就能成的小事,也把那小厮难成那个样子,就随手帮他将那个东西重新打了一遍。
也因此与那个叫小山子的小厮变得熟络起来。
之前,已经察觉那小山子是个贪吃鬼,便想着从家里给他带来些什么来吃,却一直找不到什么由头。
昨晚听姑娘说想知道鸣棋世子的行踪,一下子就想到了小山子偶尔也会跟着世子。今儿个早上才名正言顺地带了米糕出来。芝儿与小南都说那米糕好吃,还巴巴地馋着,她可是全都拿了来。
一直看呀看,进进出出的小厮不在少数,可就是没有小山子。都快放弃的时候,给她瞧到一个有几分像的身影,细瞧瞧更像了几分,才想着如何叫他,又不被别人察觉,怎么一转花又不见人影了呢。
心上正急着,背后冷不丁有人说话,“老远就瞧到姐姐在这里瞧我。”忽然冒出来的小山子吓了蝶儿一跳。捂着胸口道,“可像是个猴崽子,就这么钻出来,吓死个人。”
小山子以为她生气,忙向她作揖。
蝶儿也不止他,只是将手里的米糕包裹向他手里一推,“便宜你那土气的嘴的。”小山子瞪大了眼睛杵在那儿,半晌一双眼睛又开始在蝶儿的米糕包裹上面转,就像是闻了香味。
蝶儿见他那副傻样就笑,“怎么,我的东西你不敢要?”
他挠挠脑袋一笑,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意,“当是,我只是,只是,从未有人给过我东西这样,我只是……”
看他还要像这样一直结巴下去,泪花也要翻出眼泪来,蝶儿撇了撇嘴,“都多大了,还要抹眼泪呢,你家世子倒肯带你出去。”说完,自己动手打开包裹,取出米糕来,硬送向他嘴里。
小山子将米糕咬进嘴里,憨憨地笑,口齿不清道,“我家世子威风八面,哪里用人保护,我不过是跟着打个杂罢了。”
说完,大口开嚼,还一个劲地说好吃。
蝶儿笑看了一会儿,目光向他衣服上打量,忽然咦了一声,小山子给她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一口米糕噎在嘴巴里,咳了起来,边咳又边说,“我说,说,咳,咳,说错什么了么?”
蝶儿却是一脸欣喜,“那倒不是,是你的衣服破了。”
“哪里,哪里。”小山子扒着自己的袖子,使劲地拧着身子瞧,口里还吃着米糕。
蝶儿指了指,“就这里,就这里,没看到么?”
“啊,这个是外面的,总是刮坏一会儿脱下来就成,里面还有。”小山子说完继续吃,一副很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