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想了一下,抬起头,“公子误会了,无忧已经忘了刚刚的事,只是想要得到公子的吩咐,去安排这间息室的置备。世事本已繁复,何必自添烦恼。”
合周沉默了一下,“那时,你本该听他的。”
不是无忧以为的纠缠,更像是对她的体恤。
无忧半低头的目光,忽然瞧到他的手又抬了起来。
下意识地以为他又要做逾越之举,赶紧撤回手,然后没有留意到,一边早放置了的,紫铜香鸭,结结实实撞到了上面,发出好大的声音。感觉手都撞麻了。却不敢揉一下。
这样的场面真是让人尴尬无能,越是要掩饰,就像是欲盖弥彰。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无忧瞧到他两指之间夹的是那张纸条。
而刚刚是自己对他**裸的误会。
更尴尬的念头在心中滑过。
原来,他并不是那样轻浮的意思,而是想递这张纸条。
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听到他的声音,“你不要我的清单了么?”
她才反应出眼下的情况,赶紧接过合周递过来的宣纸,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奴婢叨扰了公子。”
他顿了顿,“我不会瞧的,揉一揉吧。只会当做不知道的。”
无忧一愣,真的太疼了,索性真的揉了揉。
他侧过头去,并没有看她,“也吹一下气吧。不必有任何的负担,毕竟是我这里的香鸭所为。”
无忧低头,“是奴婢鲁莽。不打扰公子清读了,奴婢告退。”
然后行了礼,向后退。
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一切完全出乎无忧预料。但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刚刚在他面前真是丢脸。
这样走出去一步,就有小婢直直跑到她面前来,急慌慌地告诉她,大公主命人将一个叫小桃的婢子给拖了出去,说是要杖毙。
听到的那一刻,因为指尖陷进手心的皮肉当中,无忧微微皱了下眉。心中已婉转想到了什么。
然后,尽量平声问向那小婢,“是谁让你来告诉我的。”
那小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无忧,“是弥姑姑。”
听到答案的下一刹,无忧脸上微微的震惊,已如雨过天晴般清朗霁澄,“我这就去,前头带路吧。”刚刚迈出一步,听到身后急急跟上来脚步声,看来合周听到了全部的话,她微微在心上沉吟那么一下下,并没有回头看过去一眼。只是随着那婢子的步伐一路前行。
身后的脚步声只踏出了数步,便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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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周望着那样清丽之极的背影行到哪里,哪里就落英缤纷一样幻成梦境,最后还是闪身不见。
他觉得,自己之前认定他是在靠近她,那样的想法真的是错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给她看,他的强大,让她可以依靠,却反而将她推得更远。
但大公主让无忧去看行刑,是如何的意思。
也许与无忧无关,只因着是在自己门前,才特意要那小婢来说也不一定。
分析来看,是自己看出了弥姑姑深藏的心事,比起自己的这些,无忧的那些小聪明,根本不会让她们做到这一步。
从屋子这头走到那头,越来越不能推翻这样的想法。放下手中的书,连帽子都没有戴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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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到的时候,那个叫小桃的婢子已经在行杖了。
这样的事,不要说是在这权势熏天的王府,就是在候府中也是早早就流传的可怕传说。
据说,是祖宗的规矩里面早早就定下了的。无忧没见过,但是三姐姐却说小的时候是实实听过的。
后园最荒僻的一落角落,小小的身形委顿在地,场面说不出的可怜不实见的。
这小桃是服侍大公主梳洗的。从前,无忧有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声音是极好听的,那么瞧着当时大公主也很爱听她说话。
可眼下几杖下去,早已经发不出人声来。
殷红的红慢慢透过衣裤来。
像是开出一株张牙舞爪的花来,又转瞬变成一张想要吞噬一切的血口。
无忧听到行杖的人犹在问,“到底是谁派你来害大公主殿下的。”
然后,那婢子的佝偻着手指在地上画,她早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可见来问的人,本已也不想问出什么。
杖击的速度在变慢。
无忧也很快想出了原因,那是大公主本就授意,让这婢子死得更慢些。
要让她被杖击的恐怖感觉,一点一点在这些观看的婢子与女差中间慢慢地释放开来,从来都是杀一儆百的。大公主更是精道于此。
几杖落下之后,那婢子已经说不出话来,忽然又下的一杖,似乎是将她打得魂魄又飘散了一些。
然后,忽然腾起身来,向一边的月洞门扑去。
执杖的差役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也是一惊,围观的婢子也都吓得尖叫出声。一边的差役追上去,想将她拉回来。但她好大的力气,一下子将他们推到,歪歪扭扭立在原地,大喊着,“佩星,佩星。”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更加的嘶哑难辨。
那是大公主的闺名,听说还是长门僧所起,是以与众不同,她大喊了两声,还没有喊出下面要说的话,更多的差役便围了上去,随便抓地雪地上的雪与土,去灌她的嘴巴。
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嘴。他们抽出腰刀将她手指斩断。
无忧在那刹那,紧紧闭上了眼睛,然后尘世一片寂静。仿佛天地万物全都隐去。
眼睛一热,她还以为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为别人落泪。却哪知道,这样的眼泪是为别人而流,也是为了自己而流。
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做好了何惧荆棘深涧的打算,可这一刻,仍然吓得手指冰凉,心上就像是裂开了一条缝。原来恐怖亲临时,会这样的害怕。不是能想像的那种。
尤其是在这样,不知道今后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的时候,这种恐惧,就会变得愈加放大。转瞬就铺满心底。
天上忽然飘起一派细雪,落在眼睛里,酸凉了一下。那样的惨叫声像是还留在耳朵里,一直一直再喊着。而眼睛里面,也好像留下了那样的血色。闭上了眼睛依然能够见到。
终而,那女子动也不动地扑在地上,大公主要她们看的戏也结束了。随着人潮慢慢散去。蝶儿捂着嘴巴,挽住她的手。她们相扶的手一直在抖,却分辨不清到底是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