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棋笑了,但是是被气的。马上反唇相击,“惹事的人可并不是我。对了,忘了告诉你,英雄不许世人看落魄的。你危险了。善修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看到他无助。在这府中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听说过,他受伤要晕倒之前,杀死所有的敌人的事么。他那性子从来都是如此。”说完之后还一副很是心有余悸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忧琢磨了一下,“大世子要找我的麻烦,是不是太将我当回事了。看他的意思,连世子您也不放在眼里。应该是看不到我的。”
这下,鸣棋高兴起来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其实还是你的替罪羊。而要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我有这个善修看得见、也摸得着的世子身份。这个么,好像是我从你嘴里,第一次听到有关于我的好话。也是,平时也说过一些极尽恭维的话,可那些都是为恭维而恭维的,我一点儿也不爱听。这次有很大的长进。”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还是被他带偏,这人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样。
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无忧想了想,还是对鸣棋说出,自己关于焕离因为合周而要入宫的事的想法,“焕离的事情,我会找机会跟大世子说的。虽然,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是世子您所愿,但到底,是因我而起。我应该跟那位善修世子说清楚的。”
他伸出手来拂落飘在眼前的雪花,嘴角抿出一丝冷笑,“你还真是要承担好大的责任啊。怎么!现在也想看看,善修他如何对你恩将仇报了么。别人的事,为什么总要向身上揽,还是说,你这样,其实是在帮合周。简直将人气糊涂了。”
无忧一早就知道她这样说,他会误会。也可能会生气,因为她提到了善修会找上门来的由头,一切正是合周为了无忧才联合大公主做的。
可没想到善修的反应,却是这样的不着边际,只顾着怪鸣棋与大公主。
但鸣棋听完,自己完全讨好的古道热肠之后的反应,也太古怪了。没有捡到便宜的快感,反倒,像是生气了。
不过也习惯了,无忧从前也一直都在好奇,鸣棋在军中是如何指挥队伍,给敌人以致命攻击。听说还是个常胜将军,那无忧只能说他的将士辛苦了,整个都摸不着个头脑。
鸣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肯放低了一些语气,“从前不是很怕善修的么,现在又要去跟他说这些难道就不怕了么。”
无忧很是肯定地说,“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而且大世子早晚都会知道,那个时候找过来就更糟了。”无忧握紧自己的手,是真心真意地说的这番话。而且好像是说完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的,想想也没有什么害处,干脆不去后怕了。
鸣棋如一颗玉树直直立在那里好半天才说,“那你就没有想到过,让我帮帮你么。我可是善修的对立面,有全部的理由帮助你。”他微微偏着头,用他爱作的表情那么似是而非地深情一般地炯炯望着无忧。
无忧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却不敢对正他的目光,“世子政务繁忙,忧天下事,无忧不敢轻扰。”
“如果,如果我娶了你,就真的不用怕他了。也会让那个合周的想法落空。他简直比我这个做世子还要更加的放肆不是么。”
“不可以。”
见他望过来,忽然察觉了一丝异样,这么长时间,自己说话都会计较几个弯,怎么说才对自己有利,又怎么说才会不留把柄,今天竟而完全心意使然,就像这样脱口而出。
觉得自己有点太肆无忌惮了,开始沉默。
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开口。
又过了半晌,才掩不住惊奇道,“可你真的不问问伤势么,那时看起来甚是着急,连我也……你的手指呢,不是被切慕者算计咬伤了么?”
他说的是合周设计让自己被王八咬伤的事。
无忧仍然不回答,只是施了一礼,“世子出来的时间久了,恐家人们找,奴婢这便告退了。”
他只是看着无忧,“我很高兴,你很信我。这么多年的兄弟,善修他并不信我。”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觉得他说得很是动情,天色已经转得浓黑,这里又是避人的角落,无忧并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黑暗之中这一切只是凭感觉去感知。
无忧又再次告退。黑暗中那人点了点头。并没有拦她。
一路向回走,心里算是参差地想起前前后后,今日里恣意了几次,甚至想到鸣棋是和从前认知里不一样的人。可是在这夜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再不去看他的眼睛。偶尔黎明与黄昏也会相似,可是在其后却是大大的不同。自己还看不懂太多。宁可错过也不可看错。
但是耳边去一直回想起他说的那句,“如果我娶了你。”那并不多的字句,无忧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然后就那么直直地走错了路,转到了另一边。眼睁睁地和着鸣棋很是悠然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吓得差点晕过去。
她是追着他来的么。
他看了看她身后,一脸的醉人笑意,俯身到她耳边,“是追着我来的么。”
吓得她赶紧摇头。
鸣棋去是一脸,反正走错了路也是错了,大家一起呆一会儿的表情明了清楚。
无忧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奴婢愚钝,还没有适应王府的构造。”
鸣棋点了点头,“他们在如何缩短距离上,确实是毫无建树。但是,你这样对我紧追不舍,我会想多的。而且事实上我本来就想得多了一些。”
一想到如何说出告退两字,无忧就出了一头细汗。
他却忽然如同做贼一般压低了声音,“天色已经擦黑了,这里又少有人来,我们不会被人瞧见。”
不等无忧说话,他又说,“好吧,等那边的亭子雪花覆满你就可以离开了。”
无忧心上松了一口气,亭顶上的雪花只剩下一小片有些稀薄了。
雪花飘落如幻的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安静得如同一尊塑像,不动不话。可眼神又变得分外不安静,那样流转着盯着无忧。那是无忧总怕会陷入其中的谜之眼神。想要切近相看,又想要远远避开。
无忧只能硬撑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更不知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