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衰小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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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托利亚大陆,卡涅尔国,塞纳尔小镇。

木屋外,阳光铺洒,风和日丽。

屋内,三两束阳光穿过木屋的阻碍,投下灰蒙蒙的光束。屋内很是简陋,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便是全部家具,除此之外,只剩下浓厚的灰尘...

轻揉着惺忪的睡眼,蒂亚掀开遮盖的被褥,被褥很薄,打满了补丁,与其说是被褥,不如说是破布来的更加贴切。

蒂亚小心翼翼地下床,木床仍旧不满地发出“吱吱”的声音。

木床紧贴着墙角,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上面铺着一层漆黑的床垫,像是被火焰熏烤过。蹲下身子,这是一张“三脚床”——仅有三只床脚,依靠着墙壁的支持,才堪堪能够站立。

走到木桌旁,蒂亚怔怔出神,神情恍惚。

木桌也是残缺的,也是一张“三脚”家具,被蒂亚用土砖垫了起来。桌角很是光滑,明明是一张方形桌,却给人一种椭形桌的视觉。

桌面呈现出黑色,也不知沾染了多少的灰尘,蒂亚曾经也尝试去清洗,但很快他就放弃了。他怀疑,木桌是否本来就是由黑木所制。

桌上,有着一条项链,是一条红褐色的水晶项链,透着深沉而压抑的光泽,如鲜血般翠滴。

项链是蒂亚的宝贝,是爸爸妈妈送给他的,他非常爱惜它。对于蒂亚来说,它很重要,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每每看见项链,蒂亚都会情不自禁地出神,就像现在这般,想起了爸爸妈妈...

“蒂亚!”忽然,木屋外有着惊雷般的声音响起。

从声色来看,可以判断出声音发自一名女性,很难想象,能够发出如此声音的女人会是什么样...

“哎、来了,婶婶!”蒂亚惊醒,立即回过神来,应声道。

随即一把拿起项链,挂在脖子上,项链与蒂亚从不分开,形影不离,像是已经成为了蒂亚身体的一部分。

轻轻推开木屋的小木门,阳光立即钻了进来,像是躲避天灾的小鸟找到了巢穴。耀眼的阳光狠狠地射下,想要钻入蒂亚的眼瞳,蒂亚自然地抬起手遮挡,微闭着双眼。

木屋旁,一株常青树高高屹立。

阳光下,巨大的的树荫下正站着一位妇人,微风拂过,树木飒飒作响,卷去缠身的热意。饶以如此,依旧有着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妇人皮肤中涌出。

兰西,蒂亚的婶婶,是一位身材中等的妇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夸张,很难想象,雷鸣般的声音居然出自这个女人之口。

一看见蒂亚,兰西立即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地看着蒂亚:“小兔崽子,这都什么时间了,太阳都照到屁股了,还不去干活,你是不想吃饭了?”

“没有、没有,我马上就去!”蒂亚连忙摆手,点头哈腰地说。

说完,一把抓过木屋外的锄头,随即立刻远遁,赶紧干活去了。对于他的这位兰西婶婶,蒂亚还是很害怕的,他要是再不去干活,今天他很有可能真的吃不上饭了...

“今天干不完活,你就别想吃饭了!”蒂亚已经跑远,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兰西依旧不依不饶,对着蒂亚喊道。

远去的蒂亚向着兰西挥了挥手,传回一道模糊的声音:“知道了...”

蒂亚的一天很简单,起床、干活、吃饭、干活、吃饭、睡觉。周而复始,每天都是这样...

用叔叔和婶婶的原话说:作为对叔叔克劳福德家赡养他的回报,他需要为他们干活。

蒂亚从很小的时候就和叔叔一家生活在一起。他有一个爷爷,但爷爷似乎很繁忙,无暇照顾他,只能将他托付给了叔叔家,让叔叔家代替赡养他。

至于父母,蒂亚并不是很清楚,他甚至连父母的样子都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曾向爷爷打听,爷爷说:他的父母是很伟大的人,掌管着世界的大事,很是繁忙,并没有时间抚养他,希望他可以体谅一下他们。

蒂亚小的时候不懂,并没有太过在意,随着蒂亚渐渐长大,他心中渐渐有了怒气。他实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他的父母十几年来竟是没有一点闲时来看望他们的孩子——蒂亚!

他甚至恐惧地产生怀疑,他...真的有父母吗?

爷爷虽然很忙,但每个月都会来看望蒂亚,看看蒂亚最近的生活状况,带来一些有关蒂亚父母的消息和他们想要带给蒂亚的话——一封信。

对于爷爷每次带来的信,蒂亚已经麻木了,无非是一些老套到不能再老套的话:

亲爱的蒂亚:

我是爸爸,我和妈妈因为一些重要的事情不能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我们很抱歉。但我们希望你能明白,爸爸妈妈一直都是很爱你的,也希望你能体谅一下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一定会找时间回来看你,你一定要听爷爷的话,不要和爷爷闹矛盾,要学会体谅爷爷。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给最体贴的小蒂亚。

爸爸——蒂森·斯卡洛芬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妈妈写给他的信,内容几乎完全一样,不过是把一些称呼换成了艾丽亚·伊丽莎白。

这一写,便是十几年...

对于书信的内容,蒂亚很想说:为什么总是我体谅你们,可谁又曾来体谅过我?十六年了,我却连你们的一面都未曾见过,连照片也没有过一张。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们狠心地丢下你们的孩子,让他一人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生活了十六年。十六年了,你们难道一丁点的时间都没有?你们的爱,难道就是这样狠心?还是说,你们根本不爱你们的孩子。

这些话,蒂亚一直放在内心深处,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而是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着。

爷爷每次来看望他,他都会表现得很高兴,露出一副很乖巧、很听话的样子。对于收到父母的信,表现得很是雀跃,没有流露出一丝负面的情绪,仿佛他根本没有那些情感般,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乐天之人。

不仅在爷爷面前如此,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如此,对于所有的事,蒂亚总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像是一个傻子般,只有单一的表情——微笑。

唯一的一次动怒,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一个与他同龄的孩子笑话他,说他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他大怒,立即冲上去与那孩子争论,并把对方狠狠地打了一顿。

事后,对方父母找上蒂亚,叔叔婶婶根本没有过问原因,也没有听蒂亚的解释,而是立即让蒂亚向对方道歉,蒂亚倔强地说不,婶婶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把他关进了小黑屋,饿了一天,他委屈地流下了泪水。

蒂亚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爷爷,其中也受到了婶婶的要挟,但蒂亚并没有在意。

他没有告诉爷爷,是他真的不想告诉爷爷这些事,他不想爷爷为他担心,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在爷爷面前,他所要表现的是一个开开心心、乐观开朗的形象,而不是一个衰小孩的形象。

他不知道的是,婶婶之所以会这么在意爷爷的看法,是因为爷爷会定期给叔叔家送上一定数额的金币,以用作赡养费。这些金币,足以提供叔叔家一个月的经济开支。

若是爷爷知道他受了委屈,可能会带走蒂亚,让叔叔婶婶再也无法从爷爷那里得到赡养费,进而失去经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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