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这孩子胆子大，记得我们三个刚来的头几天都吃不下饭，特别是看到那些缺胳膊少腿，又或是血肉模湖的尸体，基本上都要把胆汁吐出来。小强除了来的第一天有些作呕意外，第二天就和平常人一样了。”陆师傅回忆张强刚来的情形，语气里掩饰不住的表扬。

“咳咳，那个陆师傅，你能不能捡重点的说。”我看到他好像要从头说起，不禁提醒他。

他端起茶杯，对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水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别急啊小伙子，你们年轻人最忌讳的就是做事毛毛糙糙，我说的这些和你想要知道的肯定是有很大关系的。”

落辰在我身后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示意我耐心听他说。

陆师傅看到了落辰的小动作，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这小子胆子够大，天生是吃我们这一行饭的人，可就是有些贪心，最喜欢扒人皮了。”

“扒人皮？”我一惊，惊恐地看着他。

“忘了说了，这是我们的行话，并不是真的扒人皮。这里有些尸体送过来的时候，身上会带着一些戒指啊、项链啊的首饰，我们就把这些东西摘下来搞点外快。”陆师傅嘿嘿地说道。

“你们可真是胆子大啊，这就叫发死人财吧？”落辰听完嘲讽道。

陆师傅并没有因为落辰的嘲讽感到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是满不在乎的说：“人死灯灭，这些东西他们也带不走，还不如留给我们，就算是当做我们送他们最后一层的报酬了。”

听到他辩解，我倒没有落辰那样打抱不平，反正和我也没多大关系，只是好奇地问：“你们就不怕死者的家属发现吗？”

陆师傅一本正经地说：“行有行规，我们下手也是分对象的，一般下手的都是医院或者公安局送过来的无人认领的尸体，还有就是出车祸死的。出车祸的尸体大多数都是残缺不全的，死者家属也不会仔细去看。其他的尸体，我们都是严禁下手的。”

“是不是张强坏了你们的规矩？”我想到刚才他提到说张强贪心，一下子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陆师傅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我一下子猜到了，他佩服地说：“小兄弟倒是聪明。小强刚来的时候，我就一再教导他，哪些能动哪些不能动。这小子一开始还算是老实。可是时间一长，就开始动花花心思了。就在两个月前，我发现每次到我们俩值夜班的时候，他总是往外跑。问他，他就说是上厕所，要不就是到外面去抽烟。一开始我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我去殓房查房。”

“等等，殓房是哪里？你去那查什么房？”落辰打断他。

“哦，殓房就是存放尸体的地方，里面都是一个一个的冰库，一个冰库放一具尸体。为了怕把尸体搞错了，我们每天晚上会查房一次，主要就是看看冰库上的号码和尸体脚上挂着的号码是不是一样的。”陆师傅向我们解释说。

他看落辰没说话，接着说：“我们一般查房都是晚上十一点，那天我记得小强是十点不到离开房间的，出去的时候还把当天的报纸带走了，我以为他是去上厕所了。到快十点半的时候，我的收音机不响了。”他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一台小收音机。

“我年纪大了，不像你们整天抱着手机，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听收音机。收音机突然不响了，我拿着捣鼓一会还是没反应，可能是电池没电了。这里也没有备用的电池，我闲得无聊，小强又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干脆早点去查房算了，反正总是要去的。等我走到殓房的门口，突然听到里面有响声。”说到这里，陆师傅看了我们一眼，应该是观察我们的反应。

他哪知道我和落辰哪怕是更诡异的场面都遇见过，见我们面不改色，他接着讲：“我心里一滴咕，心想这殓房里除了尸体就没其他东西了，难道是进了小偷了？我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到门口。殓房的大门是一道铁门，门上面有一个洞，装的是一面玻璃，方便人能从玻璃看见里面。我小心翼翼的从玻璃往里面看，竟然看到里面的人是小强。里面的一个冰库被人拉开了，小强正在从冰库里的尸体上摘东西。因为他是背对着我，我看的不是很清楚，看动作应该是在摘尸体手上的戒指。”

“这个张强，胆大包天了啊。”想到陆师傅描述的画面，我不由对张强有些佩服了，竟然敢一个人到殓房里里从尸体身上摘东西，换做是我，我可不敢。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看见是他，就直接推开门走进去。张强看到是我，一点也没有惊慌，只是笑嘻嘻地问我怎么提前来查房了。我问他在干嘛呢，他说那具尸体明天就要火化了，之前他看到尸体手上戴着一个金戒指，所以晚上才偷偷的熘过来扒人皮了。”

“是不是这具尸体并不是没人认领的，也不是车祸送过来的尸体？”落辰立刻抓到了陆师傅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重点。

“是，那具尸体是一个生病去世的老人，计划是在第二天的早上火化。”陆师傅说。

“那张强偷了金戒指，第二天遗体告别的时候怎么办？他就不怕老人家属发现吗？”我问。

“小强说，他会在遗体告别前，把死者的衣服尽量拉长一点，把手遮住，要是拿的是项链，就把衣领扣严实了。反正遗体告别的时候，尸体是躺在冰棺里，外面还围着栏杆，就算是死者家属，不走近看的话也是看不出来的。”

“你们扒人皮也不怕损阴德，就不怕死者的鬼魂晚上找上你们？”刚才我还没有直观的感受，现在听他说完，也有些义愤填膺。

“人怕鬼，鬼怕恶。他们在这里呆时间长了，火化的尸体不计其数，身上久而久之沾上了煞气，就好像是古时候砍头的刽子手一样，无形之中身上都隐隐有种杀气。这种煞气越强，一般的鬼也会害怕，平时都是躲着他们，自然不敢主动找上他们。”落辰告诉我说。

“这小姑娘倒是知道的清楚，我老陆以前是天生的不怕死人也不信鬼。在我眼里，尸体就是等着要烧掉的东西，烧掉以后一了百了，就是一碰灰，哪还会有什么鬼啊魂啊什么的。就算是有鬼，他也得绕着我老陆走。”陆师傅说话时还不忘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你接着说，张强出事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我怕他又岔远了话题，赶紧问正事。

“那倒不是，从那天晚上以后，小强就不再遮遮掩掩，一到我们值班，他就一个人去殓房，瞧瞧有没有合适的目标。我也劝过他一次，但是他全不当回事，还把扒下来的东西拿出一部分说是孝敬我，我没要。我这个人比较讲原则，该拿的拿，不该拿的绝不拿。可是直到一个月以前，发生了一件怪事。”讲到这里，我们看到陆师傅明显有些吞吞吐吐。

“一个月之前，小强也是十点半左右跑出去了，一般来说他扒人皮的时间都比较短，二十分钟里肯定能完活。我到十一点再去查房，他都会在殓房外面等着我，可是那天我到了殓房外的时候没见到他。一开始我以为他一定是完活后人出去了，可是等我进了殓房以后，我看见他正对着一个打开的冰库在发呆。”

“冰库里的尸体是不是很恐怖很血腥，所以他被吓到了？”我说。

陆师傅摇摇头：“恰恰相反。我看到小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便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一连问了两次，他都没有回我。我以为他是没听见，便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肩膀，没想到他好像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我，连忙拉着我的手，我能感觉的到他的手冰凉，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我和落辰对视了一眼，觉得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了。

“我就觉得奇怪了，小强一向胆子大，今天怎么还被吓到了。我走近打开的冰库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我还回头敲了一下小强的头，问他怎么变怂了。”

“当时你有没有觉得那具尸体有什么异常吗？”落辰插话问。

“一开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可是后来我发现小强一直打哆嗦，我隐隐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我问小强到底怎么了，他只是盯着那具尸体不说话，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我见问不出什么来，就又再一次去看那具尸体，才发现的确有点诡异。虽然在冰库里冰着，但是这个女人的样子一点没有改变，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的肌肉和皮肤一点也没有平时尸体冰冻以后干瘪收缩的样子。尸体看上去年龄并不大，可能和你们差不多年纪，还是一个小姑娘。”陆师傅一边说，一边形容那具尸体的大概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