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除了被鬼新娘杀掉的三个人和我依然抱在怀里的落辰,活着的只有鬼新娘的母亲、我和郭小亮三个人。从鬼新娘之前的表现看,她并没有加害自己母亲的意思,现在应该也不会再有害她之心,那么她话里垫背的只可能是在我和郭小亮之间了。
郭小亮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看到孤星有性命危险想要帮忙而被我出言阻止,差点就恨上了我,现在孤星没事,自然也将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看到现在形势扭转,孤星稳占上风,有些挑衅地看着鬼新娘骂道:“你别吹牛了,你忘了你刚才都向师傅求饶了吗?还想拉垫背的,黄泉路上你还是自己去吧,我们哥几个可不想陪你。”说完还不忘安慰我,说:“彭一,你别怕,有师傅和我在,她伤不了你的。”
我没说话,郭小亮根本没注意刚才孤星的深情,从孤星的反应来看,鬼新娘肯定是有把握才会这么说。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看着怀里的落辰,或许死在这里也是一种最好的结果,至少我可以随着落辰而去,不让她一个人在下面孤单。
不管落辰再怎么厉害,她始终是一个女孩子,死后在地府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鬼怪,她会不会害怕呢?如果有我在身边,至少我可以保护她。活着的时候每次遇到鬼怪都是落辰保护我,死了以后大家都是鬼,我肯定也就不怕他们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落辰,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我轻轻拨开垂在落辰额头上的一缕黑发,仔细看着落辰的脸庞,我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安安静静看着落辰,所以我现在格外珍惜剩下的时间,我想把落辰的脸上的每一处都深深记在我的脑海里,我怕我会在地府中忘了落辰的样子而找不到她。
突然,我心中一阵绞痛,痛得我差点松手让落辰从我的怀中滑落。我赶忙用两条手臂围成一个圈,左右手的手指相互交叉,将落辰紧紧搂在怀中。
绞痛很快又突然消失了,没等我缓过一口气,一阵寒意在我全身由内向外蔓延开来,就像是在冬天一个不留神掉进了冰窟。我感觉全身血管里的血液都凝固了,我恍忽中看到我的手臂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结成一层白色的冰霜。
又很快,寒意瞬间退去,一股火热从我的身体中蹿出,我的五脏六腑在这股火热中翻滚煎熬,我死咬牙关,最后还是没能抗住这股无名之火。
“啊”我感觉我马上就会自燃了,忍不住痛叫出声,我拼命挥舞着双手,想把衣服撕扯掉。可就算是我把上衣扯掉后,丝毫不能减少这股火热给我带来的灼烧。
落辰的身体脱离了我双手的环抱勐然向地面栽去,还好郭小亮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落辰。在郭小亮的眼里,我此刻的样子有些滑稽,一个人坐在那里手舞足蹈,不仅把自己的衣服撕掉,还不时发出怪叫。
“彭一,你怎么了?你发什么疯啊?”郭小亮一手扶住落辰,另一只手来推我的肩膀。他的手指刚触碰到我,就连忙缩了回去,慌忙叫道:“彭一,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全身都是水,身上还这么滚烫?”
我自然没办法回答他,现在的我在先后受到心绞和冷热三种痛不欲生的煎熬下,我的神志已经模湖,如果我现在手上有一把刀,我一定毫不犹豫插进胸膛,让我从这种煎熬中解脱。
“师傅,你快来看,你来看看彭一他怎么了?”郭小亮一遍喊着孤星,一边将落辰抱到离我稍远的地方。
孤星并没有看我,他的匕首已经收了起来,双手结印,直接扑向鬼新娘。鬼新娘知道厉害,见孤星来势汹汹,料定孤星这雷霆一击不是她能够抵挡的。但是她不闪不避,两条小臂以下只剩白骨的鬼爪依旧翻飞自如,受到鬼新娘的召唤,那些刚才还因为忌惮孤星血液的鬼脸们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再一次翻涌而来。不过这些鬼脸这次没有直接攻击孤星,而是全部汇集到鬼新娘的身前,密密麻麻堆积成了一堵一人多高全部由鬼脸组成的鬼脸墙。
孤星见鬼新娘躲在鬼脸墙后,想靠着鬼脸墙硬抗。孤星冷笑,左手捏印,右手向外一番,由印换掌,只不过他的手掌瞬间变了颜色,火红如铁。孤星这一掌正打在鬼脸墙的中间,被掌心击中的那张鬼脸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周身冒出深蓝色的火焰,瞬间化成了灰尽。很快,火焰从鬼脸墙中间向四周蔓延开来,那些鬼脸来不及逃走,一阵腥味飘过,全部葬身在了火焰中。
鬼新娘没想到孤星这一掌这么厉害,只一下就将自己身前的鬼脸全部消灭殆尽。这些鬼脸都是她的怨力所化,被消灭以后鬼新娘的实力不仅大打折扣,还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反噬。只见她黑黝黝的头发慢慢枯萎,原本的黑亮光泽变成了枯燥如稻草一般,身上的腐肉开始冒出黄色的脓液。
“哈哈,你以为你赢了吗?来啊,杀了我啊,如果说我是半尸半鬼,可是你自己又算什么?你比我还不像人。”鬼新娘转过头看向已经快要昏迷的我,咧嘴一笑,说:“从我们相见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的命运一定会纠缠在一起。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凭什么你们就可以相亲相爱,我就要接受这样不公的命运?原本我没想过伤害你,可是在我死后还阴差阳错地打灭了你的一盏生灵火,这就是你我的缘分,哈哈哈,我这就带你一起走,我要让你变成鬼也要陪着我。”
鬼新娘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屋子,她每笑一声,她的身体就肿大一圈,最后肿胀如水缸一般大小,然后砰的一声巨响,鬼新娘的身体爆裂开来。也就在鬼新娘自爆的一瞬间,我感觉灵魂刹那间被抽空,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张床上,我心中充满了疑惑,我还活着吗?我不是死了吗?我清楚地记得鬼新娘自爆的时候说过要拉着我一起死的啊。
我撑着床想坐起来,手臂却一点劲使不上,试了几次都不行,我只好放弃。我想喊,张开嘴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无奈之下,我只好就这样瞪着眼睛望着屋顶。
看着略微熟悉的屋顶,我知道我现在是在牛老爹家,在我这几天一直住着的这间屋子。
对了,落辰在哪里?我勐然想到落辰,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涌出,顺着两边脸庞流下,最后滴落在床单上。
“吱”,有人推门进来。
“彭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张颖端着一个水盆刚走到床边便看见已经醒来的我。
我试着发出一声“嗯”来回应她,不知道是声音太小了,张颖根本没听见,还是说她看到我醒了以后太激动了。只见她松开还端着水盆的双手便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着:“快来人啊,彭哥醒了,你们快来看啊。”
水盆落在地上,盆里的水全部洒在了地上,一条洁白的毛巾也随着那盆水掉在了地上,估计是准备来给我擦拭身体的。
很快,屋子里便挤满了人,首先跑进来的是郭小亮,后面跟着张颖,张颖还扶着张芳,最好进来的是牛老爹牛奶奶老夫妻二人。
郭小亮快步走到床边,欣喜说道:“你真的醒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说完还不忘举拳捶了一下我的肩膀。
郭小亮并没有用太大得劲,放在平时被他这样捶一下我自然没事,可是现在他一拳下来,我感觉肩膀一阵疼痛,火辣辣的,让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亮哥,你轻点。”张颖看见我痛出声来,连忙走上前来将郭小亮推到一边,然后蹲在床边,用手轻轻抚摸刚才被郭小亮捶过的地方。她满眼关心,问:“彭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小亮哥把你捶痛了?”
郭小亮抬起拳头,疑惑地说:“我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啊,我就是轻轻碰了一下,平时我不都这这样和彭一闹着玩的吗?”
一旁的张芳也是有些埋怨向郭小亮说:“现在彭一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哪能像平时一样被你这样捶啊。而且孤星临走的时候不是交代了吗,说彭一就算是醒了,最少也要三天才能下床,说明彭一还需要好好的修养,你这个时候就别闹了。”
“好吧,都是我的错,兄弟,你别怪我啊。大不了等你好了以后我让你打回来,怎么样?”郭小亮也知道死自己理亏,何况现在还有两个女孩都护着我,他只能乖乖认错。
“落辰呢?落辰在哪里?”屋子里回响着我虚弱的声音。想到落辰临死前依偎在我怀里的样子,我的身体犹如再次经历了一次大地震,痛得我肝肠寸断。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要去看落辰,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看见落辰。